听风居的烛火熄灭得很晚。
苏惊凰整整坐了一夜。她的眼前摊着一本笔迹模糊的旧册,那是她今晨偶然从一名小宫女手中得来的残卷,据说是数年前被烧毁凤仪司档案中残留下来的一角。
册页斑驳,隐隐能辨出数字“癸丑年”,那正是她十岁那年,生母离宫的那一年。
她将那行字翻来覆去读了数遍,心却愈发沉重。
“癸丑年,旧香案‘影凰术’疑泄,奉懿妃即刻送出宫外,册封为静安郡君,迁西卫山庄。”
——懿妃,是她的生母。
可她从未听过母亲还有这样一个封号。只记得年幼时,母亲香术高超,曾亲手为皇后制香入梦,后不知为何忽然被贬离宫,自此杳无音讯。
“静安郡君……西卫山庄……”她喃喃低语,心中翻起滔天疑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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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苏惊凰随太子李时烨至昭阳殿听政,今日参与者中赫然多了一名新面孔——户部侍郎独女、京中才女闻溪。
闻溪一袭月白衣衫,眉眼温润,举止大方,一开口便是气定神闲:“苏香徒,听闻你香术不俗,可曾识得凤栖香?”
苏惊凰挑眉一笑:“凤栖香,三年不燃,一燃三梦,唯有凤骨可合。”
闻溪目中微动:“那若无凤骨,能否以青瓷替之?”
苏惊凰沉吟半晌,认真答道:“可替其形,不替其意,梦必失真。”
这番话虽简,却将香术奥义点破,也隐隐道出她不愿妥协本心之志。
闻溪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竟轻轻颔首:“你说得好。”
此番问答虽只数语,却令朝上众臣对苏惊凰另眼相看。而闻溪,也显然非泛泛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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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外,西卫山庄。
庞若蓉传信的鹰鸽己然飞至,落入一名白衣妇人掌心。
那妇人双鬓微霜,却眉目如画,静立梅林中宛若旧梦。她轻展纸信,看到“苏惊凰”三字,手一抖,纸片飘落雪中。
“凰儿……她在宫里?”
她抬头望天,眸光决然:“蓉儿,我不会让你再伤她。”
十六年前,她们本是宫中香术双璧,却因“影凰术”之乱被迫生死分离。如今,她愿为女儿,重返龙渊,揭破旧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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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黄昏,太子单独召见苏惊凰,身边无人,言语却锋锐如剑。
“你是为了‘影凰术’才留在东宫?”
苏惊凰顿了片刻,眼神坦然:“是,也不是。”
“本宫不是仁慈之人,若你别有图谋……”李时烨冷笑未尽。
她却忽地开口打断:“殿下,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我母为何一夜被贬,是否真是她泄了影凰术,是否……是有人故意设局。”
她目光灼灼,如锋刃不屈。
李时烨盯着她良久,终究未再多言。他轻轻挥袖:“去吧。你的命运,本宫拭目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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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
苏惊凰回到听风居,一封密信静静躺在她的香案之上。
信封未署名,只一句话:
【静安犹在,梅林初雪。】
她握紧信纸,心如擂鼓。
母亲,还活着。
而这封信,是庞若蓉写的吗?还是——母亲自己传来的?
一切,似乎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