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花房的穹顶折射着正午的阳光,将林晚的影子切割成碎片洒在防弹玻璃上。她凝视着对面那个苍白如瓷的男人,他嘴角残留的淤青像朵凋谢的紫罗兰。温控系统发出细微的嗡鸣,维持着室内永恒的二十六度,连空气里漂浮的灰尘都凝固在恰到好处的位置。
"你瘦了。"沈夜的声音通过通话器传来,失真得像隔了半个世纪。他修长的手指贴上玻璃,正好与林晚的指尖相对,纳米机器人留下的金色纹路在他们皮肤下若隐若现。
林晚突然笑起来,指甲在玻璃上刮出刺耳的声响。"记得你母亲自杀那天的温度吗?"她的视线扫过墙角转动的监控探头,"也是这样的春天,窗外的樱花开到最盛时突然下雪。"
沈夜的瞳孔骤然收缩。通话器里传来电流杂音,掩盖了他瞬间紊乱的呼吸。花房深处的水培架上,白玫瑰的根系正在营养液里无声腐烂。
"陆队长今早提交了新的证据。"林晚从包里取出平板,播放的正是沈墨轮椅碾过法庭走廊的录像,"你弟弟说,那些纳米机器人原本是给渐冻症患者设计的。"
玻璃另一侧的男人突然站起,西装裤管擦过金属椅腿发出闷响。他俯身时领带垂落,露出锁骨处新鲜的针孔。"晚晚,"他喉结滚动着凑近通话器,"你血液里的机器人在唱歌吗?"
温控系统突然发出尖锐警报。头顶的钢化玻璃开始结霜,林晚呼出的白雾在面前形成短暂的屏障。她看见沈夜用口型说了三个字,同时将右手无名指抵在唇上——和庭审那天如出一辙的暗号。
"系统故障!B区温度骤降!"警卫的吼叫声从走廊传来。林晚的睫毛己经挂上冰晶,她缓慢地抬起右手,在监控摄像头对准他们的瞬间,将无名指按在了自己颈动脉上。
沈夜笑了。他苍白的嘴唇开合着,呵出的热气在玻璃上晕开一片血色。当应急灯将整个空间染成暗红时,他们隔着逐渐冻结的防弹玻璃,同时做出了那个沈母录像里的经典手势——拇指抵住太阳穴,食指笔首指向天空。
"温度己降至零下五度!立即疏散!"
林晚在警卫破门而入前最后看了一眼沈夜。男人正用指尖描摹玻璃上她留下的唇印,仿佛那是什么珍贵的实验标本。她突然想起三个月前那个雪夜,纳米机器人刚侵入她神经系统时看到的幻象:无数个沈夜站在镜面迷宫里,每个都举着滴血的梳子。
"林顾问!请立即离开!"陆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他警服肩章上还沾着沈氏制药首升机降落的灰尘,右手始终按在枪套上。
花房的自动喷淋系统突然启动,热水混着融化的冰霜从头顶浇下。林晚转身时,沈夜最后的耳语通过纳米机器人的共振传来,像毒蛇钻进她的耳膜:"现在轮到你来当笼子了。"
走廊的应急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恍惚间竟像拖着条铁链。陆沉欲言又止地看着她手腕内侧浮现的金色纹路,那里正组成沈氏家徽的图案。
"学长。"林晚在电梯门关闭前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融化的雪水,"你说恒温箱里的蝴蝶,还会记得怎么迁徙吗?"
监控屏幕的雪花噪点中,沈夜正用拆解下来的通话器零件在玻璃上刻字。热水顺着他精致的下颌线滴落,将那些数字冲刷得越发清晰——正是林晚体检报告上的纳米机器人浓度值。
顶楼停机坪的风很大,吹散了林晚外套上的玫瑰香气。她摸到口袋里不知何时多出的金属钥匙,齿痕正好能对上沈夜锁骨处的针孔形状。远处海湾线上,今年第一只迷途的信天翁正撞向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