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推开那扇贴着"档案室"标签的防火门时,扑面而来的霉味里混着某种消毒水的气息。他用手帕捂住口鼻,指尖在金属档案柜上划出一道清晰的痕迹——这里至少三年没人来过了。特别调查科的警徽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冷光,他盯着柜门上"2018-2020·特殊病例"的标签,突然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声。
"林晚说得对。"他喃喃自语,从内袋抽出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搜查令。纸张边缘己经起了毛边,这是他在局长办公室僵持西小时的成果。钢制抽屉发出刺耳的呻吟,尘封的牛皮纸袋上"沈夜"两个字被某种深色液体晕染开,像干涸的血迹。
录音笔从档案袋滑落的瞬间,陆沉条件反射地抓住了它。金属外壳上刻着"雾港心理诊疗中心"的logo,电量显示灯诡异地亮着绿光——仿佛有人刚刚充过电。当他按下播放键,先是一段长达三十秒的空白,然后突然爆发出瓷器碎裂的声响。
"标本需要绝对安静。"录音里的男声带着优雅的鼻音,陆沉后颈的汗毛瞬间竖起。这确实是沈夜的声音,但比现在更加神经质,每个音节都像在绷紧的琴弦上跳舞,"您见过制作昆虫标本吗?针要精准地穿过神经节,差0.1毫米都会让翅膀抽搐......"
背景音里传来纸张翻动的沙沙声,一个年长的男声插入:"这是你本周第三次提到标本了。"陆沉翻到档案附页,照片上的白发医师面容和善,正是三年前死于实验室气体泄漏的徐明远教授。
"因为她们总是不听话啊。"沈夜的笑声像玻璃风铃在摇晃,"上周那个舞蹈演员,明明说过不要乱动......"录音突然中断,紧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以及液体滴落的声音。陆沉猛地站起来,膝盖撞翻了档案架。在最后三秒的杂音里,他分明听见林晚的名字被含混地念出,伴随着金属器械碰撞的清脆声响。
档案室的白炽灯突然频闪,陆沉拔出配枪的瞬间,手机屏幕亮起未知号码的来电。他盯着来电显示上那串熟悉的数字——这是林晚失踪前用的号码。接通的刹那,电流杂音中传来规律的敲击声,摩斯电码的节奏拼出"玻璃"和"温度"两个词。
"沈墨?"陆沉对着话筒低吼,电话那头传来轮椅转动的细微声响。年轻男孩的轻笑通过变声器处理后显得格外诡异:"陆警官,您听过蓝玫瑰的花语吗?"背景音里突然插入监控摄像头的机械转动声,陆沉的血瞬间冻结——这分明是林晚描述过的玻璃花房监控系统特有的噪音。
档案袋里滑出一张泛黄的照片,陆沉的呼吸停滞了。照片上是二十年前的沈宅花园,年幼的沈夜站在玻璃花房前,脚边躺着个穿白裙的女人。女人手腕蜿蜒出的血迹在黑白照片上呈现深灰色,像条扭曲的锁链缠在男孩脚踝。照片背面用铅笔写着:"标本师的第一件作品"。
突然响起的敲门声让陆沉差点扣动扳机。实习警员小张苍白的脸从门缝探进来:"队长,鉴证科在沈氏制药旧仓库发现了......"年轻人咽了下口水,"和录音里描述手法一致的防腐设备,还有......"
"还有林晚的头发?"陆沉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小张瞪大眼睛的表情证实了他的猜测。当年轻警员递过装在证物袋里的蓝玫瑰花瓣时,陆沉注意到花瓣边缘有细小的锯齿状咬痕——就像被什么人在极度愤怒中撕咬过。
暴雨砸在警车挡风玻璃上时,陆沉反复听着录音最后十秒。在背景杂音里,他辨认出某种精密仪器运作的嗡鸣,这声音和上周搜查沈宅时听到的玻璃花房温控系统完全一致。手机突然震动,匿名邮箱发来的视频文件里,林晚正用指甲在玻璃上刻划化学公式——这是他们大学时代约定的求救暗号。
法医办公室的紫外线灯下,徐明远医师的尸检照片显露出新的细节。老人指甲缝里的蓝色结晶在紫光中荧荧发亮,陆沉捏着证物袋的手开始发抖。这些结晶和沈氏制药去年获批的新型镇静剂成分完全吻合,而批文签署日期正是徐教授死亡当天。
"队长!"技术科的王姐举着平板冲进来,"我们比对了沈夜这三年所有公开露面的影像资料!"屏幕上并列播放着两个视频,左边是沈夜在慈善晚宴的致辞,右边是上周的董事会录像。陆沉盯着视频里男人整理领带的动作,瞳孔骤然收缩——同样的手势,右手小指都会不自然地抽搐0.3秒,就像在操纵看不见的提线。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从市政厅方向传来时,陆沉站在沈宅围墙外的监控盲区。他摸出林晚偷偷塞给他的门禁卡——这是上个月搜查时女孩趁机复制的。卡片边缘还沾着一点口红,在月光下呈现诡异的蓝紫色。当他将卡片贴近读卡器时,远处玻璃花房的灯光突然全部熄灭,整个庄园陷入死寂。
下一秒,所有监控摄像头齐刷刷转向围墙外的梧桐树。陆沉僵在原地,看着树影里缓缓走出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少年苍白的指尖夹着片蓝玫瑰花瓣,机械合成的笑声从西面八方传来:"您来得正好,标本室刚刚降温到零下五度......"
夜雾漫过脚踝时,陆沉听见玻璃花房传来瓷器碎裂的声响。那声音和录音里的一模一样,只是这次混杂着女性压抑的呜咽。他摸向腰间配枪的手突然停住——围墙内侧的草坪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三双女式皮鞋,鞋尖全部朝着花房方向,就像等待主人归来的忠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