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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沫站在老图书馆门前，手指不自觉地整理着衣领。她选了一件简单的米色针织衫和牛仔裤，就像三年前他们初遇时那样随意。阳光透过梧桐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微风拂过，发出沙沙声响。
手机震动了一下，程远发来消息：「需要我接你吗？」
她回复：「不用，我自己回去。」犹豫片刻，又补充：「谢谢。」
抬头望向图书馆斑驳的砖墙，苏沫深吸一口气。三年了，她从未踏足这里，那些回忆像被锁在时光胶囊里，既不敢触碰也不忍丢弃。
推开门，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陈旧的书香混合着木质家具的味道。管理员换了人，不再是当年那位总是笑眯眯的老先生。苏沫出示校园卡——毕业多年，她仍保留着这张卡片——管理员点点头放她进去。
三楼阅览室空荡荡的，午后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进来，为每张桌子镀上金边。她的目光立刻被窗边那个挺拔的背影吸引——俞辰穿着深蓝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正低头翻阅一本书。阳光勾勒出他侧脸的轮廓，下颌线条比三年前更加坚毅。
仿佛感应到她的目光，俞辰突然抬头，两人视线在空中相遇。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他站起身，嘴角微微上扬："你来了。"
苏沫缓步走近，注意到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和当年一模一样的位置，甚至连杯子的摆放角度都分毫不差。这个细节让她心头一颤。
"你记得真清楚。"她在对面坐下，目光扫过桌面，"连位置都一样。"
俞辰的指尖轻轻敲击杯沿："那天的一切我都记得。"他停顿了一下，"你穿着白色T恤和牛仔裤，头发扎成马尾，左边刘海有点来。你带的书是《都柏林人》，咖啡是拿铁，加半包糖。"
苏沫怔住了。她没想到他会记得如此细微的细节，连她读的书都记得。
"你穿的是AJ1芝加哥，"她轻声回应，"我弄脏了你的右鞋。"
俞辰笑了，眼角的细纹在阳光下格外明显："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也是我人生中最幸运的意外。"
一阵沉默。窗外传来学生们的谈笑声，遥远得像是另一个世界。
"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苏沫打破沉默。
俞辰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深邃而专注："因为我想从头开始解释。从...我们结束的地方开始。"
他推过来一个牛皮纸袋。苏沫打开，里面是一叠照片——全是三年前她为俞辰生日准备惊喜派对的场景。精心布置的公寓，桌上的蛋糕，她等待时落寞的侧影...
"这些..."
"我那天根本不知道你准备了派对。"俞辰的声音低沉，"李嫣然告诉我有个重要客户临时要见，我去了才发现是家族聚会。等我脱身赶到你那里时，己经凌晨两点，你睡着了，程远在帮你收拾东西。"
苏沫的手指微微发抖。照片最后是一张便条，上面是李嫣然工整的字迹：「俞辰今晚不会来了，别白费心思。」
"她拦截了你发给我的所有消息。"俞辰继续说，"包括你告诉我准备惊喜的那条。"
苏沫闭上眼睛，那晚的失落感再次涌上心头。她曾经以为俞辰是故意失约，原来背后竟有这样的隐情。
"那之后呢？"她轻声问，"为什么接受联姻？"
俞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当我看到程远在你家，你们一起整理行李..."他苦笑一声，"我以为你要和他一起离开。第二天父亲提出联姻时，我...像个懦夫一样接受了。"
阳光偏移了几分，照在苏沫的手腕上，那条尼泊尔手链泛着柔和的光芒。俞辰的目光落在上面，眼神一暗。
"所以你从未和李嫣然..."
"从来没有。"俞辰斩钉截铁地说，"那只是商业安排。三年来，我书房里收藏着你写的每一篇文章，出国的每一站行程。"
这个坦白让苏沫呼吸一滞。她下意识抚摸着手链，想起程远在尼泊尔雪山脚下为她戴上它时的情景。
"俞辰，"她终于开口，声音轻柔但坚定，"都过去了。那些误会、伤害...我己经放下了。"
"我看到你的采访了。"俞辰注视着她，"你说'感激那段感情带来的成长'。"
"是真的。"苏沫微笑，"如果没有那些痛苦，我不会去爱尔兰，不会写出《都柏林日记》，也不会是现在的我。"
俞辰的指尖轻轻划过咖啡杯边缘："现在的你...快乐吗？"
这个问题如此简单，却又如此沉重。苏沫望向窗外，阳光照在她的睫毛上，形成细小的光晕。
"很快乐。"她真诚地回答，"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写出了想写的书，遇到了..."她顿了顿，"遇到了真心欣赏我的人。"
俞辰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条手链上，眼神复杂："程远。"
这不是问句。苏沫没有否认，只是轻轻点头："他这三年一首陪在我身边。"
沉默再次降临，比之前更加凝重。俞辰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桌面，节奏与苏沫加速的心跳奇妙地同步。
"我解除婚约不是为了挽回什么。"他终于开口，"只是...不想再活在谎言里。"
苏沫注视着他眼下的青黑，那是长期失眠的痕迹。三年前意气风发的青年才俊，如今眼角己有了细纹，举手投足间多了沉稳，却也少了那份张扬的活力。
"你变了很多。"她忍不住说。
俞辰苦笑："长大了，虽然有点晚。"他犹豫片刻，"苏沫，我知道我们之间己经...但我希望至少能做朋友。"
阳光渐渐西斜，为阅览室蒙上一层金色的薄纱。苏沫看着光影中俞辰的轮廓，想起三年前那个在雨中为她撑伞的少年，那个熬夜陪她改稿的学长，那个让她心碎的男人...他们重叠在一起，又分明是不同的模样。
"有些伤口愈合了就不该再碰。"她轻声说，站起身，"保重，俞辰。"
他没有挽留，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收拾东西，目光贪婪地掠过她的每一个动作，仿佛要将这一刻刻进记忆。
当苏沫转身离开时，俞辰突然开口："那天在图书馆，你打翻咖啡后慌张道歉的样子，是我见过最可爱的画面。"
苏沫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但肩膀微微颤抖。
"我一首在想，"俞辰的声音带着笑意，"如果当时我告诉你那双鞋值五千块，我们的故事会不会不一样？"
这个玩笑让苏沫忍不住轻笑出声。她回过头，看到俞辰站在阳光里，笑容温暖而悲伤，就像三年前那个雨天，他们在器材室躲雨时的模样。
"也许吧。"她微笑着回答，"但那样的话，我可能永远不会去那家咖啡馆打工，我们也不会..."
"相遇。"俞辰接上她的话，眼神温柔，"无论如何，谢谢你曾经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这句话正是她在采访中说过的。苏沫的眼眶突然发热，她迅速转身离开，生怕多停留一秒就会心软。
走出图书馆时，夕阳己经染红了半边天空。苏沫站在台阶上，深深呼吸着秋日清新的空气。手机再次震动，是程远：「我在校门口等你。」
她回复：「好」，然后回头望了一眼图书馆三楼的窗户。隐约可见一个身影站在那里，静静地目送她离开。
苏沫摸了摸手腕上的手链，转身走向校门，没有回头。身后，夕阳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仿佛不舍得让她离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