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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六子应声退下后，宋氏又叫了自已的贴身大丫鬟石榴过来，“给二少爷炖的金玉羹可做好了？”
石榴身穿黛紫色的褙子，上配黑金色比甲，两个丫髻更是显得乌漆黑亮。
她与那些穿红戴绿的普通丫鬟不同，这一身得了宋氏的指点，又用的是上好的料子，穿在身上的气派甚至不亚于那些京城的闺秀们。
宋氏很看好她，也曾动过把她给二儿的念头，但前两年纪安要参加会试，她也就把此事搁在了心里。
现如今儿子不光中了三甲，又仕途可望，眼瞧着马上就要娶妻，也该到了知晓人事的时候了。
宋氏想着儿子花朝节那日的反常，又面上带了几分忧色。
纪安已经成年，许多事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管得太多，但放个知冷知热的丫鬟在岚风堂还是可以做到的。
金玉羹取山药、栗子、羊肉的组合，板栗色黄如金，山药色白如玉，这便是其中的“金玉"所在，三者一起熬煮，可以温阳健脾。
宋氏想到岚风堂报来的消息，二少爷近日吃得不多，她想或许是脾胃不好，便每晚睡前炖盅汤送过去。
今儿她记挂着马六子的事，便送得早了些。
大丫鬟石榴长得秀美乖觉，在宋氏身边多年，她的两双手已经养得极为绵软，不带一丝儿粗糙的痕迹。
她此时端着放置金玉羹的黑漆托盘，垂头跟在宋氏的身后，心里莫名就有些激动。
她们这些丫鬟都希冀着到岚风堂做事，但沈纪安的身边向来不要未婚的女子侍候。
平日的岚风堂就只有一个嬷嬷并两个做浆洗饮食的媳妇子，再就是沈纪安身边的护卫与小厮了。
石榴是隐约能明白一点主子的心思的，可无奈二少爷看不上她。
二少爷是沈府的希望，又是那样的品貌，要说她心里没点希冀也不可能。
沈纪安这会儿已经用过晚膳，他的左手边搁着一盏茶，另一只手拿着从刑部带回的卷宗，却愣是久久没有翻页。
想到方才在秋华堂里与祖母和父亲做的决定，他的心里莫名就火热起来。
苏家这时应该会同意的吧！
趁着皇子选妃前暗中交换庚帖。
沈苏两家互为姻亲，表兄表妹在年幼时就已经定下亲事，这样的说法没人会去怀疑。
祖母今儿派了身边的管事带上他的庚帖前去，也算是把此事做实。
若不是此紧要关头，沈家合该大张旗鼓，并请上有头有脸的媒人前去亲说此事。
沈纪安这样想着，又思量着是否该把此事告知母亲，不想外头却传宋氏到了。
丫鬟石榴规规矩矩的上前给沈纪安行礼，又小心翼翼的把金玉羹搁在他面前的书案上。
沈纪安起身迎了宋氏，“母亲今儿来得怎的这样早？”
宋氏这些日送汤已成习惯，时辰多在天黑睡前，但今日却是不同。
难道母亲来探他秋华堂发生的事？
沈纪安突然就有些踌躇，这关系到欺瞒天子的大事，或许不说才是好的。
宋氏打量着儿子，竟是朗声笑了，“我听说你一下衙就去了秋华堂，便紧赶慢赶的过来。作为我儿的亲娘，我得对你再好些再成。”
沈纪安轻挑眉头，宋氏惯常爱吃祖母的干醋，从小到大总觉得自已更亲近祖母而忽视了她这个生养的亲娘。
有吗？或许有吧！
他是觉得与沈老太太的意见有许多的相同之处，也能说到一处。而对于母亲，却是生疏一些。
尽管她对自已确实关心，也在努力的想了解面前的儿子，但他就是感觉没有在祖母面前放松。
他目不斜视的与宋氏说着话，石榴也眼巴巴的望着二少爷。
沈纪安便淡声道：“你出去吧，不必在跟着伺候。”
石榴肩膀一垮，但还是点点头退了出去。
宋氏看着就有些头疼，“她是我身边最得力的大丫鬟，平常也是个眼明手巧的。我打量着你这岚风堂太过沉冷，让这丫鬟过来帮着照看一二可好？”
沈纪安沉着眉没有说话，母亲曾多次嫌弃他这岚风堂没有热乎气。
若是往后娶了文希，也不知她那样一个娇俏的小姐能否适应得了。
宋氏见沈纪安没有回答，又显出几分愁绪来，“我知你不喜身边有丫鬟伺候，可这不是要娶亲了吗？往后又怎么适应得了旁人？”
沈纪安便朝窗外巴巴望着的丫鬟看了眼，这才冷声道：“留下也可，却不能进我的书房与卧房。”
石榴在外听得分明，心里是既窃喜又失落。
她终于是留在了岚风堂，这在沈府是头一份的荣耀。
但二少爷不让她近身，那表情可不是骗人的。
宋氏却是有些意外，沈纪安答应得太过爽快，本来她都摆好阵仗，不想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成了事。
她赶忙向石榴使眼色，“还不快进来给你们主子磕头，以后你可得在岚风堂好好的当差，不得辜负了你们二少爷的一番收留。”
沈纪安听着母亲口中你们的二少爷，不觉又皱起了眉头。
“行了，下去吧！”又出声唤着：“程风！把她带到嬷嬷跟前去学规矩。”
人都走了，宋氏也在一番叮嘱后出了岚风堂。
她又回头望一眼二儿所居的屋子，想着吩咐马六子做的事，脚步不觉又快了起来。
身后跟着的其余几个丫鬟婆子也都一阵急走。
等近了她的衡芜院，也已经过了掌灯时分。
月洞门下立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马六子！
他的掖下还夹着什么，在风灯的晃悠中看不太分明。
宋氏嘱了丫鬟婆子候在外头，这才让马六子跟在身后进了衡芜院。
“他人呢？”一进去宋氏便问道。
“六子已经按太太的吩咐把人看管了起来。”说完又把腋下的包裹递给宋氏，“太太！您看！就是这个。”
宋氏一把夺过他手中的包裹，再一层一层的展开，里面赫然放着自已嫡次子的庚帖。
她几乎一打开就明白了，他们要暗中与人交换庚帖，这么大的事，却没有一个人来知会她。
想到老太太与夫君的心思，那交换庚帖之人也已经呼之欲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