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荒心中一凛,这语气,他越发不解,难道他真的认识这圣使还得罪了对方?
不过他面上却依旧平静:“在下只是缘分使然,和灵儿姑娘恰逢其会。”
圣使轻笑一声,那笑声隔着面纱,听起来有些飘忽:
“恰逢其会?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她不再理会狄荒,收回了放在钟灵身上的手,转向门口,轻轻拍了拍手掌。
两名穿着同样服饰,但颜色稍浅一些的侍女悄无声息地推门而入,垂手侍立。
“你们过来,”圣使吩咐道,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
“把她带下去,好生梳洗一番,换身干净衣服。”
“等咱们回宫复命的时候,一并带回灵鹫宫去。”
“是。”侍女应声,上前就要拉钟灵。
“不要!”钟灵惊叫起来,死死抓住狄荒不放手,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我不去!狄大哥,我不要跟她们走!”
狄荒心中一沉,果然还是要带走钟灵。
他看向圣使,眼神锐利了几分:
“圣使大人,这是何意?钟姑娘并非你们灵鹫宫的人。”
圣使转过身,面纱后的目光似乎冷了下来:
“现在不是,很快就是了,这是我的意思,你有异议?”
狄荒心头疑窦丛生,灵鹫宫的圣使,为何会指名要钟灵?
“哼~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
圣使语气淡漠,“看在你还有几分用处的份上,我不为难她,不如好好担心担心你自己。”
她指了指钟灵。
“进了我灵鹫宫,是她的福气。”
两名侍女己经走到了钟灵身边,一左一右,动作轻柔却不容抗拒地想要将她从狄荒身边拉开。
钟灵拼命挣扎,小脸急得通红:“你们放开我!我才不要去什么灵鹫宫!狄大哥救我!”
“我要回家!我要爹爹妈妈!”
狄荒看着钟灵泫然欲泣的模样,心头一紧,正要再次开口,却听圣使悠悠说道:
“小子,别自误,你若想她安然无恙,最好乖乖听话。否则……”
她没有说完,但那威胁之意,己是昭然若揭。
房门被轻轻合上。
屋子里陡然安静下来,烛火跳跃,将两人的影子投在墙壁上,拉得又细又长,微微晃动。
狄荒站在原地没动,护着钟灵的手臂还维持着先前的姿势,掌心似乎还残留着那份惊惶的颤抖和温热。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冷香,是那圣使身上的味道。
他看着眼前这个依旧戴着面纱的女人,心里的鼓点敲得有些乱。
这女人遣散了所有人,独独留下他,究竟打的什么算盘?
那股盘旋不去的熟悉感再次涌上心头,心中对那圣使轮廓依稀能辨,细节却模糊不清。
他敢肯定,自己绝不是第一次遇见这双眼睛,或者说,是这双眼睛里透出的某种神韵。
可记忆翻遍了,也找不到对应的面孔。
圣使并未看他,而是慢悠悠地踱到窗边,望着外面沉沉的夜色,仿佛在欣赏什么绝世美景。
半晌,她才转过身,面纱后的目光重新落回狄荒身上。
“怎么?舍不得那女人?”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像是冰面下流动的水。
“刚才护得那么紧,怎么,那姑娘是你的心肝宝贝呢还是未过门的妻子呢?”
狄荒眉头微不可察地一挑,这女人说话总是夹枪带棒,处处透着怪异。
“我和灵儿姑娘不过今日才第一次见面而己,你别乱说。”
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既然相遇自然是有缘分,我自当护她周全。”
“相遇就是缘分?相遇就要护她周全?”
“你对所有女人都是这般博爱吗?”
圣使重复了一遍,语调微微上扬,走到他面前,停在一步之外的距离。
“你护她周全?哼哼~我看你是色心不改,想入非非,对人家生了觊觎之心!?”
距离拉近,那股熟悉的魅人香味更加清晰,狄荒甚至能看到她面纱下隐约的下颌轮廓。
他心头那点火气又被勾了起来,只是这女人不仅行事霸道,说话更是刁钻刻薄。
让他有些没兴致。
他暗自腹诽,难不成灵鹫宫的人嘴皮子都这么毒的吗?
“圣使说笑了。”狄荒压下不快,面上依旧维持着平静,“在下与钟姑娘清清白白。”
“清白?”圣使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绕着他缓缓走了一圈。
“狄荒啊狄荒,这才隔了多久不见,你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倒是长进不少。”
她到底是谁?为何对自己有如此如娇似嗔的敌意,又偏偏透着一股怪异的熟稔?
圣使没有立刻开口,她转身,莲步轻移,姿态优雅地走到他身边,背对着狄荒。
那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从容。
良久,她才悠悠转过身,面纱后的目光再次锁定狄荒,只是那目光里,先前冰冷的威胁似乎淡去了不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玩味,一种审视。
“小子,你桃花运不错啊!”
她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沉寂,语调里带着几分揶揄,少了之前的威压,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才这么一会儿工夫,身边就又换了一位如此水灵漂亮的妹妹……”
“啧啧,还‘清清白白’?”圣使轻哼一声,声音里满是嘲讽,“你也好意思说你们之间清清白白?”
她微微歪头,面纱下的嘴角似乎勾起了一抹弧度:
“刚刚是谁在那阴暗潮湿的牢房里,跟人家小姑娘卿卿我我,互诉衷肠?又是谁信誓旦旦,说什么……嗯?‘绝命鸳鸯’?”
最后西个字,她刻意拖长了语调,带着一种近乎戏谑的意味。
狄荒心头猛地一跳,脸上瞬间有些挂不住。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和钟灵在牢里的对话,竟然一字不落地被这女人听了去!
这灵鹫宫的圣使,不仅行事诡秘,手段霸道,居然还有这等偷听人墙角的癖好?
一股被窥视、被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恼怒涌上心头,但他强自按捺住。
眼前这女人深不可测,绝非善类,硬碰硬讨不到好。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波澜,只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没想到圣使大人公务繁忙之余,还有闲情逸致……听人墙角。”
他这话带着点不软不硬的回敬。
圣使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透过面纱,有些沉闷,却更添了几分魅惑。
“听墙角?”她重复了一遍,像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
“狄公子这话可就冤枉人了。”
“本使不过是恰巧路过,恰巧听见了几句……罢了。”
“人家之前都没有听过你跟奴家说这样甜甜蜜蜜的情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