姊川,位于琵琶湖的东北,发源于近江北境的金粪川,一直流到伊吹山以西的尚西流入琵琶湖为止,传说是阎魔大王姐姐龙王的居所。
织田信长决定将主要战场设置在姊川河原上。
这时,在美浓与北近江国的东南边境,织田信长率军包围了进攻浅井家的战略要地,横山城。
织田信长的本阵便位于横山城北麓接近姊川的龙之鼻山。
“主公,我们在城下町放火成功激怒了浅井长政,小谷城方面已经有了出兵的迹象!”
平手泛秀接到雇佣的甲贺忍者军情急报,回到军帐内汇报道。
“哼!终于是按耐不住了吗?”
织田信长冷哼一声,用鞭子在战争沙盘上勾勾画画,向出阵的家臣们布置军事任务。
“火烧城下町只是激怒浅井长政的第一步,想必他们侦查到我方军势庞大,会在大依山观望,为了逼迫敌军与我决战,这座横山城,我们只围不攻!”
织田信长沉声说道,他从尾张一路打到现在,已经是一位身经百战的军事高手了。
家老柴田胜家一眼便猜出织田信长的心思,扶着卷曲的大胡子说道:
“原来如此,横山城只是主公的诱饵,只要横山城不被攻陷,浅井长政就会比热锅上的蚂蚁还要急切!”
另一位家老,丹羽长秀则是盯着战争沙盘沉吟不语,敌我双方的布阵似曾相识。
这个时候,新晋部将,木下秀吉忽然插话道:
“主公,仅仅是一座横山城,估计很难引诱敌人主动出击啊!”
“猴子!这里哪有你插话的份!”
柴田胜家几乎是下意识就怼了过去,可是他话还未说完,织田信长一个凌厉的眼神瞪了过来,他猛地回过神来,一拍脑门讪讪笑道:
“看我这记性,猴子已经是我们的部将了,拥有商议军事的资格。”
木下秀吉挠了挠脑袋龇牙咧嘴,别说柴田胜家不习惯,就连自己也有些心里发毛。
以前,比如在讨伐美浓斋藤家的时候,木下秀吉只能在帐外侍候,一些简单的杂活都交给自己去做,根本没有资格对战争品头论足。
“猴子也是好起来了。”
在柴田胜家身后,木下秀吉的好友前田利家也是咧着嘴笑了起来。
大家似乎默许了猴子的崛起。
“行了,玩笑的话放在战后再说,现在给我严肃起来,若是此战再败,我信长的脸面全都被你们丢尽了!”
织田信长的一声呵斥,径直将军议的严肃气氛拉回。
“哈!”
群臣闻言,连忙低头应是。
“我考虑了一下,猴子说的没错,区区一座横山城,还引不出浅井-朝仓联军的主力,所以……”
织田信长话音未落,木下秀吉便接着说道:
“所以,若想钓到大鱼,就必须要有足够诱惑的鱼饵才行!”
“没错!”
织田信长拍了拍木下秀吉的后脑勺,对猴子的机敏表示赞许,说道:
“传闻伊吹山有阎魔大王的姐姐龙王,这一次,我信长就当一回龙王,把仇敌钓出来狠狠踩在脚下蹂躏!”
“可是,谁来当这个诱饵呢?”
木下秀吉歪着脑袋疑惑道。
这次和金崎败退的情况可不一样,这场战争是为了织田家开疆扩土,武士是可以趁此机会建立功勋。
木下秀吉当然想要自己充当这个“鱼饵”,只是他有这个自知之明,就算他一个人脱了裤子站在姊川岸边挑衅,浅井长政也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也就是说,这个鱼饵一定要够大!
“主公,臣愿率领一千足轻前往姊川沿岸引诱敌军出阵!”
柴田胜家左右看看没人想要开口,便主动请愿道:
“浅井长政曾夸赞臣是织田家的猛虎,想必作为敌人,他巴不得我赶紧去死吧!”
织田信长翻了个白眼,说道:
“你当浅井长政是傻子吗?派你过去,还不如派猴子,就凭猴子那三寸不烂之舌,说不准还能把敌人骂昏头呢!”
“猴子!”
柴田胜家心有愤懑,不敢对信长撒气,便对木下秀吉大吼大叫道:
“你怎么不主动请愿?金崎殿后没有你,估计敌人早就得逞了!我猜浅井长政和朝仓义景恨不得将你挫骨扬灰!你去当这个诱饵!”
木下秀吉弓着身子讪讪笑道:
“柴田大人,您可太抬举我了。”
“可恶!这不行那不行,到底谁才能行啊!”
柴田胜家的脾气有时候比织田信长还要急躁,糙汉子气呼呼地跳脚。
然而,就在众人一筹莫展之际,帐外五岁大的小姓,森兰丸高声唱名。
“德川大人驾到!!!”
织田信长听到这个名字,忽而眼前一亮。
“诱饵来了……”
……
元龟元年6月27日,在德川家康率领五千兵力支援织田信长的同时,朝仓家也率领八千兵力支援浅井长政。
浅井长政本阵,大依山。
在军帐前,浅井长政率领一众家臣披坚执锐,亲自迎接朝仓军的总大将。
“主公,若是算上刚开始我们准备发动美浓奇袭的朝仓将士,加上这次朝仓家的援军,仅仅是朝仓家的兵力就已经达到一万余人!”
海北纲亲在浅井长政面前单膝跪地,向众人汇报这个令人振奋的消息。
“太好了!果然朝仓家才是我们最坚实的后盾啊!”
“朝仓方面一万援军,再算上我们陆陆续续抽调来的八千,兵力拢共将近两万啊!”
“大势倾轧,我看就算是正面决战,织田信长也毫无胜算!”
“……”
家臣们一言一语,战意高昂。
浅井长政闻言也忍不住嘴角挂着一抹笑意。
兵力稍显劣势的浅井方面并不代表着胜利的天平会倾斜在织田一方。要知道这是一场领地防守战,本土作战的将士们对外来侵略者有着天然的优势。
而这种优势,完全能够弥补兵力的不足,甚至隐隐有占据优势的可能。
“近江儿郎们,朝仓家可是对我们浅井家三代都有恩泽,朝仓义景公劳图奔波,我们一定要拿出全部的热情招待他们!”
浅井长政看到不远处正朝着自己走来的行伍,赶忙对家臣们嘱咐道。
“主公放心,臣专程请来了京都的和歌高手陪伴朝仓大人。”
老臣赤尾清纲在款待外宾方面有着丰富的经验,他早就安排好招待朝仓义景的各个方面。
浅井长政点了点头,说道:
“朝仓家是我们的大恩人,诸君随我上去迎接!”
“哈!”
浅井长政带着一众家臣热情地走上前去迎接。
前方走来的行伍中,为首者是一个熟悉的面孔,但并不是朝仓家大名,朝仓义景本人。
“朝仓景健大人?”
浅井长政微微有些诧异,还是十分礼貌的行了一礼。
时年34岁的朝仓孙四郎景健,是朝仓家的庶流出身,作为支族辅佐朝仓义景。
“在下朝仓景健见过浅井大人。”
朝仓景健目光热忱,待人亲和又不失礼节,躬身说道:
“浅井大人携着一众家臣亲自出来迎接,令在下惶恐。”
“应该的。”
浅井长政摆了摆手,他侧过身看了一眼身后的家臣们,现在大家虽然有些疑惑,但还是对朝仓义景能够亲至而满怀期待。
他踮起脚尖向朝仓景健身后的行伍中看了过去,疑惑问道:
“景健大人,敢问义景公所在何处,在下携家臣亲自登门拜访。”
此话一出,朝仓景健能够很明显的感受到浅井长政及其家臣们炽热的目光。
只是,朝仓景健略显尴尬地笑了笑,回应道:
“主公任命在下为军团总大将,帮助浅井大人解决此次危机!”
“纳尼?!!!”
朝仓景健的话音刚落,浅井长政捂着脑袋失声惊呼,他情绪激动,双手紧紧握住朝仓景健,声音颤抖地问道:
“难道义景公不亲自出战吗?!”
浅井家的家臣们见状,有些不擅长掩饰内心情绪的家臣们甚至都表现出愤怒的神情出来。
开什么玩笑!
如此重要的战争,竟然只是委派一个庶流出身的武士前来?!
朝仓义景到底有没有把我们放在心上啊!
朝仓景健虽然知道主公拒绝亲自出征对浅井家有些怠慢,但毕竟是自己亲自率大军来援,你们一个个表现出愤怒的神色,是太不把在下当回事了吧!
这一刻,朝仓景健对浅井家的态度发生逆转。
“哼!主公在本家调集后援,相信用不了多久又会有一万大军赶赴前线……只不过贵方似乎并不欢迎在下的援军啊!”
朝仓景健表情骤然变得冰冷,言语间有着一丝威胁之意。
浅井长政闻言,转过头朝着那些眼神愤恨的家臣们一个个给了一巴掌,厉声呵斥道:
“景健大人是我的兄弟,你们都给我把态度拿出来!”
“哈!”
挨打的家臣们全都低下头连连称是。
浅井长政自降身份,与朝仓家的庶流称兄道弟,便可证明他对朝仓景健并无轻视怠慢之意。
听到有浅井长政这话,朝仓景健的脸色这才稍稍平和了一些。
“这还差不多!”
朝仓景健为了完成主公交代的任务,压下心中的些许不满,说道:
“浅井大人,我们商讨战争细节吧。”
“请!”
浅井长政比了个请的手势,领着朝仓景健来到军帐之中。
军帐中,同样的战争沙盘,而浅井长政因为熟悉地形,在细节的处理方面要比织田军的沙盘要详细许多。
浅井长政亲自为朝仓景健介绍着情况。
“本来我们考虑与织田信长进行龙城战,不料织田信长此人不讲武德,在我小谷城城下町大肆放火,百姓怨声载道,我被逼无奈选择出阵保护领内百姓的安全不受侵犯。”
浅井长政指着大依山和横山,中间姊川横跨两山之间,接着说道:
“我军横山城被织田信长包围,多次向我方求援,我们还在犹豫是否支援横山城方面……”
朝仓景健闻言毫不犹豫地断言道:
“横山城肯定是织田信长抛出来的诱饵,他们一定在横山附近埋伏等待我们救援!”
“可是横山城的大家还在期盼着……”
浅井长政有些犹豫不决。
“这是残酷的战争!浅井大人不要优柔寡断了!横山城我们必须抛弃掉!”
朝仓景健谈论起军事,他仗着背后有朝仓家这一大靠山以及手底下的一万大军,有恃无恐地教训起浅井长政。
浅井长政被当众训斥一顿,脸上有些挂不住,却仍是低声下气地问道: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怎么知道该怎么办?!”
朝仓景健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应道,他率军支援浅井家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浅井家不被织田信长讨灭。
现在很显然织田信长没有逾越姊川这一“雷池”半步,朝仓景健只需要驻守在大依山以逸待劳即可。
“纳尼?!”
浅井长政内心惊讶,你是怎么如此大言不惭地说出这话的?
“我们守住姊川阵线,谅织田信长也拿我们没有办法!”
朝仓景健诚然道。
浅井家重臣,赤尾清纲则是无奈叹了口气,说道:
“主公,朝仓大人所言极是,我们将阵地设置在大依山,敌人就不敢过姊川没错……”
浅井长政皱起眉头反驳道:
“可是敌人是织田信长啊!他绝对不会束手待毙!”
这时候,前线斥候来报。
“急报!!!”
斥候的呐喊声打断了浅井长政等人的思绪。
“发生什么事了?”
浅井长政抬起头看向斥候问道。
只见斥候单膝跪地,高声回应。
“主公!敌人的支援德川家康已至!”
“果然!织田信长这是打算主动出击了!”
浅井长政脸色一沉,来到沙盘旁边问道:
“德川家康在那个位置?”
斥候指了指两山之间的河道,说道:
“已经抵达姊川沿岸!”
“太好了!”
刚才还主张采取保守战略的朝仓景健见状,立刻察觉机会,上前说道:
“没想到竟然是德川家康亲至!”
“很明显,德川家康也是织田信长放出的诱饵啊!”浅井长政摇了摇头脸色凝重道。
怎料朝仓景健自信说道:
“非也!”
“只要德川家康出现在这个位置,那就意味着他的后方便是织田信长本阵!”
“纳尼?!您的意思是说……”
“桶狭间之战恐怕要再次上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