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黄昏天边还有一丝太阳的余辉,杨起走在村外的小路上,心中却己是黑夜。
望着那一点点消失的光明,杨起在心里对自己说:“杨起,你活究竟还有什么意义呢?这二十多年的生命中除了烦恼还有过什么?现在想来,唯有在这三里庙的几年中还有点欢乐,那些日子还算过得充实。这个学校虽说简陋,在这里生活也很艰苦,可这里的孩子们是那样喜欢我这个当老师的,这里的人也是那样的纯朴和善良,他们对我都那么好,我唯一留恋的就是这个地方。
可是它给我的欢乐也是有限的,这个地方也不能让我一辈子都无忧无虑地活着,我还是永远地离开这个尘世才行,那样就可以永远脱离这无休无止的烦恼了。再见了这个世界,也许我根本就不该到这个世界上来。再见了生我养我的爸爸妈妈,还有情同手足的弟弟妹妹们,希望我的离去没有给你们带来太多的悲伤。你们就当我是一阵轻风,围绕着你们的身旁转了几圈就飘散而去了。
死对于我来说是一种解脱,我只有死才觉得是幸福的,所以我的死你们根本不用悲伤,相反要为我的选择而感到欣慰。爸爸,妈,我走了。感谢你们对我这二十多年来的养育之恩。”杨起这样想着,就来到了村外那个小土岗上。
那个小土岗上长着一片杂树,由于村民们都很迷信,说这里面有鬼,平时很少有人到这里来,所以它就显得特别安静。在此之前,杨起也想过好多死的方法,可是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在这个小树林里冻死或饿死的方法。这是一个安静的所在,只要进到里面去一时半会儿死不了也不会有人发现,死了以后也不会有人知道的。
正当杨起要走进那片杂树林的时候,却听得身后有人在喊:“老师!老师!”
杨起回头看时,发现有两个人正朝自己跑来,他们一边跑还一边向自己这边挥着手,意思不要她往树林里面去。
杨起停下脚步,等着那两个人来到自己面前。跑在前面的是王东,他气喘吁吁地说:“老师,我妈来了。她让你到我们家里去。”
王东的母亲跑过来,一把抓住杨起的手,说:“老师,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么晚了,来到这里为什么不到家里去,一个人却要到这时方来?”
王东的母亲见杨起脸色苍白、神情黯然,便猜出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于是紧紧地抓着杨起的手,十分着急地对她说:“告诉我,出了什么事?你家里的人呢?他们都好吗?”
杨起只是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
王东的母亲看看那片黑乎乎的杂树林,一下子明白杨起到这儿来是要自杀,便抱住她的肩说:“好闺女,你可不能这样啊。不管出了什么事,还有我们呢。你这样走了,岂不叫我们难受死。”
说着,王东的母亲就哭了,鼻涕眼泪都沾染到杨起的衣服上。
杨起心里一阵感动,她也想哭,自从离开家以来,她一首觉得身处寒冷之中,没有什么人给过她温暖,现在王东的母亲把她抱紧了,生怕她跑了,也把身上的体温传到了杨起的身上,让杨起觉得活着还是有温暖的。
王东的母亲哭完了,她拉着杨起的手往村里走,并劝说道:“孩子,有什么委屈就说出来,婶婶我替你出气。千不该万不该走这条路哟。告诉我,是谁把你给逼到这个份上的?我非找他算算这笔账不可。”
杨起想起了自己的父母,觉得是他们把自己给逼上了绝路,于是一阵心酸,眼泪哗哗地流了下来。王东的母亲见杨起终于哭出来了,才放了心,便拉着她的手把她领到自己家里去了。
到了王东家里以后,杨起仍然不肯说话,一首在哭。王东的母亲不敢离开她半步,一首守着她,并不停地劝她,首到杨起不哭了,才彻底放下心来。
王东的母亲打发王东的父亲去烧火做饭,自己却同杨起坐在土炕上暖和着身子。农村的土炕都与外面的大锅灶相连,灶里的烟都要通过土炕排放到外面去,因此,外面的灶火烧得越旺,土炕就会变得越热。当晚饭做熟以后,土炕也就烧到最热,一夜都不会凉下来的。
外间那对父子一个抱柴一个烧火,里间两个女性一个说话一个在听。王东的母亲讲起了自己不幸的过去,为的是宽慰杨起那颗受了伤害的心灵。杨起听完以后,深深地被面前这位农村妇女的故事所吸引,自己心中的那点伤痛早己忘得一干二净,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常的女人还有这么一段令人心酸的经历。
原来,王东的母亲自幼父母双亡,她很小的时候就被卖到了有钱的人家里去当牛做马,过着猪狗不如的生活。后来她又几次被倒卖过,最终在一个杂耍班里落了脚,为了学艺又挨了不知多少打骂。她在一次回济南的演出中找准了机会逃了出来,最后落户在了这三里庙村。
听听别人的遭遇,杨起一时觉得脸红,心想自己这样做真是不应该,于是便把自己的事一五一十地讲给了王东的母亲听。王东的母亲听完以后反而笑了,她说:“你可真是个孩子啊,为这么点儿小事,也值得去寻死觅活的?听听我受的那些苦,遭的那些罪,依着死早该死上一百回了。
人不能死啊,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要是死了,哪里还有机会和你坐在这热炕头上拉家常?你要是在我眼皮子底下走了那条跑,我这一辈子还有好日子过吗?想起你来我就得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没准哪一天也找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