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宪仆开工资的时候,瑞芸总是提前几天就念叨宪仆,既盼望宪仆能涨一些工资,又担心宪仆把涨的那部分工资私自扣下,不如数上交到她这里来,于是每天都要念叨他几次。
到了开钱的这一天,瑞芸一大早就对她母亲说:“妈,宪仆今天该开钱了。”
李母说:“是呀。我觉得这日子也不短了。”
瑞芸说:“我记得真真的,就是这一天嘛。说不定,天一擦黑,宪仆就送钱来了。”
可是到了天黑以后,瑞芸仍不见宪仆来送钱,她心里七上八下的,哄睡了大官儿,一个人悄悄地到她租的那个小院里找宪仆去了。
过了夏天,宪仆就要到青岛的铁路学校去上学了,他知道那所学校的老师都是日本人,讲课全用日语,而自己的日语过不了关,到了学校里还得在预科班里蹲一年,于是他想利用这个夏天好好攻一攻日语,争取入学以后首接学习专业知识。
好强的宪仆一旦确立了目标就不肯轻易放弃,他夜以继日地学习日语,达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
炎热的夏天,他一回到小院里就开始读写背诵。三伏天天气是很热的,宪仆人又胖,极易出汗,他干脆脱掉了长衣裤,只穿一件大裤衩子,在灯下挥汗如雨地读书。
由于读书的时候太专心,他连大门也忘了关,等瑞芸来到屋里了他还毫无察觉。
瑞芸见大门开着,宪仆的屋里又亮着灯,不知里面的人在干什么,便悄悄地进来想看个明白。进屋以后,却见宪仆半裸着身子在专心学习,就呆看了一会儿。
宪仆宽厚的肩背、粗壮的西肢都被瑞芸看在眼里,让瑞芸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瑞芸心里一旦有了这些想法就神使鬼差地转身回去了,将大门轻轻插牢,才又走到屋里去。
瑞芸进了门才故意轻轻咳嗽了一声。宪仆回头看见瑞芸,发现自己穿得很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说:“二嫂,你来了,我一点都不知道。”
瑞芸又上下打量了宪仆一眼,说:“你在这里一心只读圣贤书,哪里还顾得上看家呀。我这个家让人家给搬了去你也不知道。”
宪仆被瑞芸这么上下一打量,觉得手脚没处放,浑身不自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急得汗越来越多了。宪仆忽然想起去青岛上学的事来。忙说:“二嫂,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瑞芸打断他的话,说:“我知道,今天是你开钱的日子,莫不是又涨工资了,这么高兴。我一天到晚地等你也没把你等回去,我心里能放心吗?你是半路上让人给抢了钱呀,还是有了钱就不敢见我了呀?”
宪仆这才想起她这是来要钱的,于是转身找出装钱的衣服,拿出钱来给了瑞芸。
瑞芸接过钱以后,立刻高兴得脚心都痒痒了,她眼中的宪仆感觉更加可亲可爱起来。宪仆回到床边坐下,低着头说:“二嫂,有件事我早晚得跟你说。”
瑞芸问:“什么事呀?是有人给你说媳妇了吗?”
宪仆说:“不是,我以后要去上学了。”
瑞芸忙问:“上学?你……这么说你以后又不干这活了?”
宪仆说:“是山田先生让我去学铁路的,学成以后我还要回来的。”
瑞芸很关心地问:“上学以后你还能挣到钱吗?”
宪仆说:“不能了,可也花不着自己的钱。所有的花销学校里都管。”
瑞芸觉得这对她来说是个最大的损失,感到十分惋惜,极力要挽回这一切,于是坐到宪仆的身边,非常关切地问:“你是不是自己在这屋里太闷了,才想走的?”
宪仆感到了女人的气息,心里咚咚地跳着,悄悄向远处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瑞芸看到宪仆正一点一点地远离自己,便紧靠过去,把一只手搭在了宪仆的腿上。
宪仆的身体像触了电,腾一下站了起来,红着脸,低下了头。瑞芸抓住了宪仆的手,几秒钟之后,见宪仆一动不动,像根木桩子一样立在那里,瑞芸这才站起身来,轻轻走到宪仆身后,两手搭在宪仆的肩上。
宪仆的肩剧烈地抖动着,人像是打着寒颤。瑞芸的双手从宪仆的两肩滑到后背上,穿过腋下搂住宪仆的胸膛。宪仆胸膛里的心在跳起、落下,如打夯一样,他感到嗓子里发干,干得像要冒烟,只好使劲咽着唾沫。
后来,宪仆的嗓子不再发干,开始感到有一丝甜甜的、粘粘的东西在滋润着喉咙,之后,宪仆一下子瘫倒在瑞芸身上。两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没一点干的地方,他们默默地躺在床上,谁也不说话。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感到凉快了一些,体力也恢复了一些,瑞芸又主动要了第二次。这一次比较顺当,两个人的感觉不再象上次那样生疏,都有了点亲昵的感觉,以至于有话可说了。
瑞芸像是在说梦话,问:“我是谁?我这不是在做梦吧?”
宪仆说:“不是。这不是梦。”
瑞芸说:“你掐我一下,看疼不疼。”
宪仆在瑞芸脸上掐了一下,瑞芸高兴地说:“不是梦,不是!”
然后又问宪仆:“你是谁?你是谁?”
宪仆想了想才说:“我是、你的、三兄弟。”
瑞芸说:“不!你是我三哥。不,你是我三爷,三爷,哦,三爷!我的三爷呀。”
瑞芸的声音像哭又像笑,令人不由地想起春天的夜空里回响着的母猫叫春的凄惨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