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抗贼之战让李豫这个假知县获得了不少的民望,以往海贼也常会上岸打秋风,那前几任知县几乎都是懒得管的,用他们的话来说,不就是抢点东西吗,让他们抢就是。
反正贼就是贼,他抢完了不还得走?
正因如此,李豫这个县太爷敢以身犯险,亲自指挥乡勇拒贼,这一切在徐闻百姓看来还有些不真实,像这么好的官老爷,他们这地界一百年才能轮到一个。
回县城之后,李豫对于百姓送上来的礼物,什么酒肉鸡蛋,农副产品之类的玩意基本没有拒绝,是照单全收的,只不过转头便将这些物资分发给参与战斗的乡勇,又将一部分送到巡检司那里。
另外对于那几个战死者和负伤的乡勇都有相应的抚恤,对于前者的家属,李豫派人送了三两银子的抚恤金。
在战前他曾许诺,死了有安家费活着的双倍,这才将士气提到顶峰,不过这双倍安家费可不是每个人都能拿的,仅限于那些冲锋陷阵,于一线战场和海贼厮杀的乡勇。
总而言之,这零零散散的计算下来之后,李豫这个知县将要为这场仗发出五百两左右的赏银,这钱嘛自然不能让他掏,而是应该由那几家乡豪分担。
杨府。
杨得水脸色阴沉的可怕,同时还夹着一丝担忧,昨夜他本来是很高兴的,就等着张十五的好消息,可没曾想事情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那一千块洋元的定金算是打了水漂,不过这都是小事,此人最担心的是牵连到自己。
“老爷...李知县带人来了,看架势是来要钱的。”
听到管家的话,杨得水腮帮子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连忙问道对方带了多少人,当听见只有七八个衙役后,他这才放下心,想来自己办事缜密,对方应该还未发现。
“不知大人驾到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杨府外,杨得水满脸堆笑亲自出门迎接,两人一见面便谈笑风生,甚至以兄弟相称,哪里像是有仇怨的样子。
“老杨啊实不相瞒,本官这回来呢的确是有来协捐的。”李豫微微一笑,盯着这个老匹夫道,“昨夜一战想必你也知道,这战后抚恤和奖赏都得大把银子啊。”
“衙门是个什么样就不用我说了,早他妈被吃空了,因此这笔钱还需要你们几家襄助才行。”
“应该的,应该的。”杨得水心中暗骂但仍面色如常,“大人在前面抗贼,我等小民理应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只是不知,大人究竟需要多少...”
“随便给个两千两就行了吧。”
李豫掰着手指道,“你看,除了给乡勇发放赏银,本官还打算扩招民团,毕竟这海贼要是时不时闹一番,别说我烦了,你们的生意也不好做呐。”
“大人,即使扩招民团应该也用不了这么多钱吧。”
“怎么用不到呢,本官听说光我的人头就值五千洋元,不多扩招些乡勇,本官实在睡不着觉啊呵呵。”
这句话过后,屋里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宁静,李豫仍带着笑意若无其事的饮着茶水,而杨得水则目光闪烁,不知在想些什么。
“管家!”
“在,老爷。”
“去给知县大人拿银子。”
“是!”
李豫闻言,笑眯眯的拱手道,“那就多谢了,杨族长慷慨无私本官自会奏明庞知府,为你竖碑立匾。”
出了杨府之后,李豫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模样,而这时,扮做衙役的王宝低声道,“大哥,你是不是怀疑昨夜的海贼是杨得水这厮引来的。”
“起先只是怀疑,现在是肯定。”李豫若有所思道,“这老小子平时抠门的很,这回却如此大方,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整个徐闻,能掏得起五千洋元买我命的,又有这个动机的,唯有杨家。”
“既如此,咱们何不首接将这杨得水抄家灭门?”王宝疑惑道,“大哥可是怕出什么乱子。”
“倒不是怕。”
李豫严肃道,“你记住,咱们现在是官,是官就得按照规矩来,否则后果很麻烦,这杨家树大根深,能在徐闻做这么久的黑心生意,上头肯定是有人的。”
“如果不掌握确凿证据的话,就算抄了杨家,我这个县太爷也会被督抚治罪,甚至还会把咱们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按大清律,知县是无权擅自抄家的,但却可初步将目标控制,继而将案件上报,由省按察使.督抚逐级核准,如果案子比较大,还需再上报刑部甚至皇帝才能批复。
立案门槛需要确凿证据,比如账册及人证物证,不能根据知县的个人判断而定罪,否则会被视为“擅权”,乃是大罪。
如果没有确凿证据就动手的话,杨得水将会有相应的反制措施,包括但不限于派人去府治.省府甚至进京告状,到时候就算李豫这个知县有理,也变成了没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要拿下杨家并不容易,呵呵...不过收获也是极丰的。”
杨得水控制着琼州海峡和南海的地下生意,这十几年下来走私鸦片军火.卖猪仔不知发了多少黑心财,李豫对这笔财富垂涎己久,如果能将这些钱吞下,那么他便有了充足的经费组建精锐民团,甚至大批量购买洋枪。
到了那时才算是真正在徐闻站稳,日后就算广州那边摸清了自己的底细,也要权衡一下翻脸的利弊。
由于杨家的带头作用,黄至民和王来财这二人掏钱也还算爽快,分别捐献了一千两,这两个家伙自然也很心疼银子,但同时也不愿得罪这个铁血知县。
道理很简单啊,连杨得水这个刺头都这么听话,他们两家才不当出头鸟呢,还是破财消灾吧。
同时,黄至民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从黑市上搞来的七支洋枪最迟明日就能运来。
“一码归一码,这个钱本官是不会欠你的,到时候去账房领银子便是。”
“嘿嘿...多谢大人。”黄至民暗道这个李知县做事真讲究,接着眼珠子一转后低声道:
“大人眉头紧皱似有忧愁,莫非是为了杨得水那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