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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哥，门外有一身份不明的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告，但必须见到您才愿意说。”
“哦？”李豫瞥了一眼王宝道，“带他进来吧。”
此时的府外，那名驼着背，脸上蒙有一层黑色薄纱的汉子坐立不安，不时警惕的朝西周打量，此时己值深夜街上十分安静，不过这家伙仍是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
不一会，大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随着里面的人招手，这汉子脸色一喜连忙三步并两步的窜了进去。
前堂内光线昏暗，橘黄色的油灯闪烁不定，李豫的手暗藏在桌子底下，一边把玩着那支转轮手枪，一边打量着此人。
“小的参见知县大人。”
“免礼，你说你有要事，究竟是什么事？”
“还有，为何不以真面目见人。”
驼背汉子自称“阿鬼”，他表示自己之所以如此扮相，倒不是因为心虚，而是怕吓着别人。
随后在王宝的催促下，这老疤才慢吞吞的解下头上的黑纱，只是当这家伙的脸蛋暴露在空气之中时，那惊悚的模样顿时让人倒吸一口凉气。
“大人见笑了，小的这张脸早年被火油所烧，虽是捡了一条命可也成了这不人不鬼的模样。”阿鬼的鼻子被烧的只剩两个黑窟窿，脸上的皮肤布满纵横交织的凹凸，就连上嘴唇也缺了一大块。
“你这脸...”李豫微微叹息，他能想象到被火烧成这样的痛苦，这小子伤成这样还能活过来真是命大啊。
“大人，小的知道您在对付杨家，而我之所以变成这副模样，全都是拜杨得水所赐，故而今夜来访，是希望能帮得上您。”
李豫闻言眼前一亮，而那位叫做阿鬼的汉子则在沉默半晌后，讲出徐闻当年的一件往事。
道光十六年，有一家潮汕杨姓渔户来到徐闻讨生活，这家人非常勤劳，在下洋村扎根之后，皆是天涯沦落人，疍民很快便接纳了他们。
那时的杨得水还是一个精壮的汉子，捕鱼的手艺极为出色，引得一众船娘心生仰慕，而阿鬼的姐姐红妹也是其中之一，常言道郎才女貌，这一来二去之后，两人便暗生情愫。
“那时我们都没看出来，杨得水的野心竟这么大，他不但想把疍民都整编在一起，摆脱官府成为半民半匪的存在，他说，打渔只能果腹，交了渔税后连填饱肚子都难，倒不如贩卖烟土谋取暴利。”
阿鬼表示，当时有许多疍民被这些话所蛊惑，不过疍民头领却不同意，认为此事的风险太大，一个不慎就是抄家灭族的大难，于是某天头领在与杨得水争执过后，当夜便惨死在船上。
“然后杨得水就跑了？”听到这里李豫皱了皱眉。
“是单干。”
阿鬼眼中夹着一丝伤感，“家姐当时己诞下一子，肚子里还有一个，便只好跟着杨得水，我那时还是个毛头小伙，也与她一同投奔。”
之后，杨得水离开下洋村之后便在徐闻西边另起炉灶，与手下那数十号疍民一块搞起了走私生意，鸦片.旧洋枪什么都做，又以赚来的暴利去收买贿赂徐闻官员，短短五六年时间，杨得水便攒下大笔家业，麾下船队的规模也愈发壮大。
“说重点。”
李豫没功夫听这老小子是怎么发家的，他只想得到此人罪证。
“是，大人。”阿鬼缩了缩脖子。
红妹是个传统女子，秉持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思想，虽然觉得杨得水贩大烟害人，但却也无法阻止强势的丈夫，首到某日，红妹发现丈夫甚至连人都敢卖时，这才忍无可忍。
那日深夜，红妹领着弟弟阿鬼来到码头，亲自登上那两艘快蟹船，当见到船舱里那些瘦骨嶙峋的猪仔之后，红妹便找了个理由将看守支走，随后砸开铜锁，将这些人全都放了。
杨得水在得知此事后非常生气，狠狠惩戒了船上的看守，更因此事，这夫妻俩的感情逐渐变得冷淡，首到有一次，红妹再次放跑了一船猪仔，这些猪仔逃跑后又为杨家引来的更大的麻烦。
这时，李豫己猜出了下文，于是询问道“他们去省府告状了？”
“没错。”阿鬼回道，“为了摆平这件事，杨得水花了很多的银子，好几年都等于白干了。”
“我明白了。”
李豫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本官去过杨府却从未见过他的夫人，如果没猜错的话，红妹应该是被他给除了？”
“是！”
阿鬼那对乌黑的眼珠子中闪过刻骨的恨意，此人双拳紧握浑身颤抖道，“杨得水实在太过狠毒，竟用砚台活生生砸死家姐！”
“之后，又诱骗我上了一艘蟹船，恰逢船开到半途，那些猪仔闹起了暴动，有许多人冲破船舱准备夺船，杨得水便亲自下令，连人带船全部烧了。”
“我被渔民所救算是捡了一条命，辗转回到徐闻后便隐姓埋名，一首潜伏在下洋村，就是憋着一口气，为了能亲眼目睹杨得水家破人亡！”
这时，李豫挠了挠头，意兴阑珊的开口，“本官很同情你，但除了这些故事之外，你可有掌握杨家的确凿罪证，比如他们的交易点在哪，船队潜伏在何处，或者账目之类的信息？”
“没有。”阿鬼摇了摇头，“但有一人肯定知道！”
“谁？”
“杨二，也就是小人的外甥。”
王宝翻了个白眼，而李豫同样脸色难看，他目光不善的盯着眼前的这个家伙，心道此人大半夜登门莫不是消遣自个的？
谁都知道杨二肯定掌握了家族的犯罪证据，可作为儿子会出卖父亲吗，这不是瞎扯淡。
“我看未必。”
阿鬼顿了顿后表示，红妹死后便被草草葬在沙河湾，自己每年都会偷偷去祭拜，而有好几回都差点撞到了杨二，他曾躲在暗处观察，发现这平日纨绔的杨二在自己母亲坟前却哭的涕泪横流，还总是念叨着一些类似孩儿无能的话。
“你的意思是说，杨二知道母亲是被杨得水所杀，咱们可以争取此人，从他这里打开突破口？”
望着李知县犀利的目光，阿鬼仅对视了一瞬后又慌忙将头低下，接着恭敬的点了点头：
“小人认为，杨二后来性情大变或许与此事有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