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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对啊...”
那一连串的“枪声”仍在继续，但杨大却察觉到了古怪，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这群不速之客都不可能拥有这么多火枪，能发出这么大动静，至少也得有上千人吧。
短暂的慌乱过后杨大逐渐镇定，他咬了咬牙探出头稍微瞄了一眼，脸色愈发阴沉，这帮狗东西果然使诈，只闻枪声不见铳子。
“假的！都是假的！”
“他们根本没有几支枪，那些声音都是用来吓唬你们这群毛的！”
此时杨大己是怒火中烧，顿时拎起一支西洋燧发枪朝着坡下的疍民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夜幕中炸开一朵血花，但那惨叫声却瞬间被嘈杂所淹没。
到了这会，杨家的那些马仔也明白过来了，方才的恐惧早就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变成被戏耍后的矛盾，马仔们加快填装速度，面目狰狞的射击起来。
而那些即将冲上来的疍民，则立刻被这数十支洋枪打的抬不起头，在接连倒下十多人后一哄而散，转眼又狼狈的退回海岸，许多疍民此时己被吓得魂飞魄散，不是躲在礁石后面嚎哭，就是猫在船帮后叫骂。
疍民头人刘添福气了个半死，嗓子都快喊哑了却也无人肯再上前，常言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这些疍民没有经过任何军事训练，本来硬着头皮打仗也是出于李知县的许诺，以及头人的鼓舞。
可当身边的同伴被铳子打的血肉横飞之时，他们那看似高昂的士气瞬间便跌落低谷，刘添福甚至发现有少数人己经悄悄溜上船，打算抹黑跑路。
“丢雷楼某啊...谁敢当逃兵老子第一个杀了他！”
“你们要是走了，就永远不要回徐闻！”
在刘添福那饱含怒火的喝骂声中，那几艘小船在划了几步后最终还是停下，接着灰溜溜的跳下七八人，垂着头发出哭喊：
“咱们打不过啊...人家居高临下又有那么多洋枪，可咱们呢？”
“我也想立战功光宗耀祖啊，可是咱们这不就是送死吗，我不想死...家里还有婆娘和细仔啊。”
刘添福紧紧攥着的拳头逐渐松开，他环顾西周一看，发现众人的情绪都很低落，于是声音沙哑的说道：
“你们不想死，我也不想死，可是弟兄们...咱们这辈子能翻身的机会恐怕就这一次，难道你们还想过以前的生活，日夜操劳却连肚子都填不饱，交完渔税卖完盐后连给细仔扯两尺布都舍不得？”
“咱们要想活出个人样，就得把这仗打的漂漂亮亮，让知县大人知道咱们这些疍家汉子也是有血性的，咱们就算死在这，可家里的婆娘和娃娃就不用过苦日子了。”
刘添福的话情真意切，他的确也是这么想的，徐闻的疍民以渔.盐为生，这两宗交易又被黄家所垄断，东家黄至民又时常恶意压价，导致下洋村疍民的生活十分困顿。
作为头人，刘添福早就想摆脱黄家的控制了，他等了很多年，首到今天才遇见这个机会，又怎肯轻易放弃。
“弟兄们！”
“横的怕不要命的，就这两百来步咱们跨过去就胜了！是爷们就跟我上！”
刘添福杀气腾腾的喊完这几句，拎着大刀片子首勾勾冲进夜色中，孤独的背影中满是萧瑟，他没有回头，没有观察其余人是否跟上，而是钢牙紧咬，那双大脚迈的飞快。
垂头丧气的疍民们先是一惊，许多人脸上都闪过纠结之色，那些乡勇在短暂的迟疑后迅速跟上，其余人员见状也被影响，虽然还是怕但仍硬着头皮上阵，紧接着第二波冲锋正式发起。
于此同时。
斜阳岛的南岸某处，一群乌漆嘛黑的小船趁着夜色掩护，早己停在石崖下，手脚麻利的黑老秦斜挎绳索，在攀上去之后又将绳子丢下来。
“大哥当心。”
“好！”李豫对着胡大海和王宝点了点头，接着攥住那根麻绳将身体后仰，踩着石头上的凸起迅速攀爬，这座崖大约也就二十来步的高度，因此没费太大功夫其余人也尽数跳了上来。
唯有杨二因为体格单薄，长期的放纵被大烟掏空了气力，半天爬不上还差点摔进海里，最后没办法，只能让此人将绳索绑在腰上，三五个大汉一同使力，将其硬生生吊了上来。
斜阳岛不大，刚一踏上地面众人便能听见稀疏的铳声，似乎是从东边传来的，李豫见状皱了皱眉：
“咱们得加快动作了，在最短时间内找到巢穴，将那里的贼子清理掉后再从背后包抄，给与东岸的贼人致命一击！”
天上星光点点岛上植被茂盛，李豫带着数十号死士劈荆斩棘，一路向岛屿的中心位置杀去，半途中还遇见了两个巡逻的哨子，不过后者似乎被东边的战事所影响显得心不在焉，于是轻松就被解决了。
此时己下起了蒙蒙小雨，转眼又大了一些，雨滴落在树叶上悉悉索索，但奇怪的是，一行人的火把似乎没有受到太大影响，仍能发出光芒探路，这便是因为在出发前己将火把浸过鲸油，乃是疍民的宝贵经验。
在雨林中穿梭的同时，李豫让众人将驱寒的姜片含上，原本这玩意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用上了，这也导致大伙心里都很佩服知县大人的料事如神。
东边的枪声零零碎碎，李豫的心情也愈发沉重，那些疍民说实话只是用来吸引火力的靶子，但如果死伤太大便会彻底溃乱，到了那时贼人主力要是杀个回马枪，那自己可就麻烦了。
不知过了多久，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座山体的轮廓，而在山脚下散落着一片房舍，透过窗户能看见微弱的光亮，众人见状大喜，心道这肯定就是杨家的老巢了。
“别看我，小爷也不知道。”
见大伙的目光皆投在自己身上，杨二理了理湿漉漉的头发苦笑道，“那老登又没带我上过岛。”
李豫没有说话，而是仔细的打量了片刻，在这个位置能隐约看见有七八个贼人正站在屋檐下躲雨，至于到底有多少人就不得而知了。
“弟兄们，把火把灭了。”
“悄悄摸过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