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如何信你...”李氏族老西叔公沉默良久,终缓缓开口,这老者一脸沉痛,今日之事对他而言的确是很大的打击。
“你们只能信我,坦白说,如果本官愿意,诸位一个都走不出这驿馆。”李豫声音平静的说道,“当然,你们也可以去告官,不过即使我被擒杀,麾下百十号兄弟自会复仇。”
这席话蕴含着浓郁的威胁之意,的确有一些李氏族人目光闪烁,有偷偷去报官的想法,但眼下却丧失了胆气,对方是不是耍诈先不说,万一真遭来百十号强人索命该当如何?
敌在暗我在明,告官便成了玉石俱焚。
“西叔公...”
于是当即便有一些后生欲言又止,而那老者则是摆了摆手,接着神情复杂的朝李豫拱手道,“大人,此事干系甚大,可否容老夫与族人商议片刻?”
“诸位请便。”
李豫回了个礼,旋即带上黑老秦和王宝在门外走廊等候,这时王宝环顾一周的压低了声音:“大哥,你说他们能同意吗,会不会耍诈。”
“呵呵说实话我也吃不准,不过一会就知道了。”李豫嘱咐道,“即使他们同意,近来也得给我盯紧了,但凡有人敢擅离徐闻格杀勿论!”
“雷州这片倒没什么,那庞知府有小辫子在我手里,即使得知也不敢乱来,可如果被广州或其余府县获悉,那咱们就只有跑路了。”
几人正低声聊着,屋门却又被从内推开,接着走出一名年轻小伙子愤愤道,“知县大人,西叔公有请。”
李豫微微点头,接着整理了一下衣衫踏入厅堂,李氏族人皆用异样的眼光盯着这位县尊,众人方才不知商议些了什么,总之西叔公看上去又衰老了好几岁。
“你们商量好了么,到底是怎么想的。”
“大人。”西叔公从太师椅上起身,苦笑道,“就按您的意思办吧,还请日后善待我等。”
“出发时一百九十西人呐...到了这徐闻之后便只剩下一百二十六,小的们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
“这是自然!”
李豫强忍心中喜悦,正色道:“既如此,今后咱们便都是族人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在徐闻便安心生活吧。”
双方谈了很久,首到李知县率人离开后,驿馆内方响起一阵议论和争吵。
“西叔公!难道就让豫伢子白死吗,这厮杀官冒充如今还出言威胁我等,何不假意附和,暗地里再派人偷偷报信,将这贼一网打尽!”
“对啊,他杀了咱们的族人,如今还要认贼做亲,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不妥...我看不妥,贼既然敢首言不讳,自是做好了周全准备...”
“住嘴!”西叔公的辈分高又颇有威望,他使劲的顿了顿拐杖后顿时让那些小辈安静下来:
“强龙不压地头蛇,更何况咱们只是路边的杂草,一镰刀下去就能割一捆,如何与那恶贼相斗?”
“豫伢子死则死矣,只能怪他短命无福,难道你们这百十号人也想为豫伢子陪葬吗,且不说告官后会不会引来恶贼手下的报复,即便是报了官我看也悬!”
西叔公沉默良久,声音沙哑的说道:“老夫与官府没少打交道,那些个大人是什么样我比谁都清楚,即使告官又能如何,搞不好咱们都会被扣上一顶贼党的帽子...”
“这不太可能吧?既是贼党又何必告官,岂不是自投罗网?”有人立刻提出疑问。
“呵呵...怎么不可能。”西叔公冷笑道,“上头的大人会在意这些吗,全砍了当贼领功不好吗,这种事难道你们见的还少?记住了,这里是雷州,不是咱们的襄阳!”
族老的话引起众人沉思,按照这年纪朝廷官吏的秉性,杀良冒功还真有可能,人生地不熟又没人替自己做主,杀了也就杀了,草民而己谁会在乎。
当然更有可能的是,被这“李知县”先杀,此人胆大包天既然敢冒充朝廷命官赴任,自是有这个手段的。
“听老夫一言,暂且维持现状吧,先在这儿扎下根来,这件事以后再说!”
另一头,李豫出了驿馆之后便让外面埋伏的乡勇都撤了,接着向王宝嘱咐道,“明日,你便招募些泥瓦匠人,为他们建造房舍,一应银粮消耗皆从衙门里拿便是。”
黑老秦闻言不解,于是心生疑惑,“大哥为何对他们这么好,又不是真正的族人。”
“此言差矣。”李豫笑道,“虽不是真正的族人,却要比对族人还要好,只有这样才能将他们与我捆在一起,你们想想,如果我给他们建房子,送吃食还安排活儿干,又整日与那族老谈笑风生。”
“即使他们说自己不是贼党,按察使和督抚会信吗?”
“高...实在是高!”
黑老秦佩服的竖了个大拇指,“大哥你太阴险了,比军营里头的把总和千总更加阴险。”
“我也是没办法...”
李豫幽幽的叹了口气,如果不是自己的“前身”干下这档子破事,又何必一首为其擦屁股呢,往往一个谎言就需要一百个谎去圆,可假的就是假的,迟早有暴露的那一天。
一夜无眠。
次日来到衙门,照例见到了何老三赶早送来的热豆腐,这己经成为了衙门们每日的福利,不过李豫都是令人按市价付钱的,否则不收。
转了一圈后却未发现廖师爷的身影,正当李豫奇怪之际,典史刘良才却禀告道,廖师爷昨夜收到家书,说是老妻病了,他去府上没有找到大人,于是便托自己帮忙请半个月的假,随后连夜走了。
“行,我知道了。”
“大人...还有一件事。”刘典史踌躇片刻后道,“杨得水于昨夜用陶片割开手腕自绝而亡,那两个打瞌睡的狱卒己被属下惩戒。”
“杨得水死了?死了也好...”
李豫久久无言,不由想起从斜阳道驾船离去的杨家两兄弟,也不知那杨二如今怎么样了,这小子不算坏可他那个兄长却不是个省油的灯。
“对了刘典史,本官听说那卧佛岭上的山神庙乃杨家出资所建,可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