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闻县城中,李豫几人正在府邸中讨论着琐事,忽闻大门嘎吱一声被人推开,接着传来王宝笑音:“老黑接客了!”
“哦?看架势弟兄们都回来了,走!出去看看。”李豫神情一振,立刻起身与黑老秦和胡大海二人快步出屋,院子里,在灯笼的幽光下那一张张面孔忽明忽暗,众人心情都很复杂。
“大哥!”
二扁瓜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向前,一双饱含热泪的吊梢眼中满是委屈和重逢的喜悦,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紧紧抱住李豫的腿干嚎起来:“可算找到您了,飞云寨...飞云寨没了。”
李豫正着对方的扁铲脑袋,闻言却并未讶异,方才他曾仔细观察过,有许多寨子里的弟兄都未出现,也许是另谋生路也许是死在半途中,但无论如何寨子里定是生了大的变故。
二扁瓜抹了把眼泪,接着简单的讲述了一下事情经过,原来自打李豫这个大当家带着几个骨干成员离开之后,刚开始众匪还能按下性子等待,但随着时间推移二当家闹起了幺蛾子,此人带了一帮土匪打算另立山头,又蛮横的分走了许多钱粮。
此一来,留在寨子里的那些弟兄处境愈发困难,之后在某一次的下山打粮中又不慎中了官兵的埋伏,损失惨重不说连寨子都被烧了,幸好此前己收到了大当家寄来的信,这才有了后头的事儿。
但总而言之,出发时的三十七人,到了徐闻后便只剩下二十一人。
李豫听罢沉默不语,就他自身而言对于这个黑风寨是没多大感情的,烧了也就烧了,不过他却隐约觉得此事有些蹊跷。
恰巧这时,胡大海凑上前低声道,“我觉得这事与二当家脱不了干系。”
“现在说这些没用,倘若以后能见到此人再细细盘问。”李豫微微点头,接着朝院中的众匪遥遥抱拳,正色道,“兄弟们一路辛苦了,废话就不说了,今晚吃好喝好酒肉管够!”
“从今往后徐闻便是咱们的家,只是有一样,尔等想必也晓得咱干的什么买卖,日后需收敛收敛身上的匪气,不可再像以前一样鲁莽行事,明白吗?”
众匪见大当家说的认真,也连忙七嘴八舌的回道,“明白!明白!嘿嘿...大哥放心吧,以后哥几个是兵不是匪。”
“称呼也当改一改了。”李豫微微皱眉,一旁的二扁瓜眼珠子转了转,立马笑嘻嘻的拱起手,“是,大人!”如此,众匪这才如梦初醒,旋即照猫画虎起来。
不多时,黑老秦与王宝招呼众人从后院抬来事先烹好的猪羊,又抱来几坛美酒,早就饿傻了的众匪见状垂涎三尺,纷纷撸起袖子大快朵颐,院子里洋溢着快活的气息。
“大哥。”酒过三巡,胡大海笑眯眯的凑了过来,“可是要将这些弟兄安插进乡勇团?”
“是有这个意思。”李豫擦了擦嘴角的酒渍,“徐闻乡勇团虽说归我这个知县统御,然要彻底掌握这股力量,需将那些伍长.什长之类的基层军官全换成咱们的人。”
“此事便由你和老黑着手操办,这些弟兄不远万难前来相聚,忠心方面我是信得过的,只是日后要多教教他们规矩,免得坏了咱们的大事。”
次日一早。
李豫刚来到衙门后堂,却迎面撞见了一张熟悉的老脸,正是多日不见的廖师爷,此人见到知县大人后连忙行了个礼,接着满脸堆笑的恭维起来:
“鄙人刚到徐闻便听说了海寇登岸的事,李大人真是有勇有谋哇,竟凭区区县勇便将这伙恶贼击退,并生擒两大巨寇,小的真的佩服的五体投地,您不知道,如今连海康县都开始传颂您的美名了。”
“是吗?老百姓是怎么说的。”李豫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廖师爷,后者手脚麻利的沏了杯茶,一副谄媚之态,“大人单枪匹马激战十八海匪一事己在海康的大街小巷上广为流传,乡民无不将大人视为保境安民的海瑞海青天呐...”
“廖师爷。”
李豫打断了对方的话,语气平淡的开口道,“这几个月多亏了你协助本官处理政务,不过阁下毕竟有患病的老妻,无人照料实在可怜,我打算另请两位专职的绍兴师爷,至于你,待会去账房领银子吧,一应薪酬会顶格发放。”
“大...人。”
廖师爷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语气也变得结结巴巴,“小的可是做错了什么事,还请大人息怒,家妻尽管身体羸弱但平日却能自理,倘若失去了这份差事,唉...日后怕是连药都抓不起了。”
“廖炳坤,呵呵...我倒是想看看你这戏能演到啥时候。”
李豫的眼神骤然变得阴冷,“实话告诉你吧,这段时间我派人去肇庆查了,当地的师爷册上并没有你这号人,阁下所留的住址也是假的,说罢,你来徐闻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廖师爷?哦不对...是不是应该叫你洪贼?”
“大人究竟在说些什么,小的不明白!”
廖师爷的眸子微不可察的闪了一瞬,却又很快恢复正常,他挤出那副招牌式的谄笑刚想争辩几句,却恰好对上了李豫戏谑的目光,于是又陷入了沉默。
“你是如何看出来的?”
“刚才是猜的,现在确定了。”
“你!”廖师爷冷冷一笑,“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一个山贼头子竟有如此见识,称得上胆大心细,你这样的人做个区区的知县的确是有些浪费了。”
李豫面色微变,原来对方也早就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也就是说这段时间双方其实都在演戏而己,想到此处他不禁奇道,“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呵呵...”
廖师爷一改常态,笑眯眯的坐下后了二郎腿,那柄折扇旋即在掌中转了几圈,“一个正经科举出身的县太爷却连最基础的政务都不会处理,这恐怕说不通吧?除非阁下是买来的官儿,可若是如此,上任后的头等大事应是绞尽脑汁捞钱,正如隔壁庞知府那般,可我观阁下的行事作风却并非如此,尽管竭力掩饰,但那身匪气却是藏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