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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央美院的钟声敲响第七下时，林雪终于从资料室走出来。秋夜的冷风卷着落叶擦过她的脚踝，她下意识地拢了拢外套，手指碰到胸前的紫藤花胸针——金属表面冰凉刺骨，仿佛在提醒她刚才看到的一切。
周教授塞进西装内袋的东西，是一枚和她胸针一模一样的紫藤花饰品。
她站在路灯下，掏出手机，屏幕还停留在陈阳的未接来电上。回拨过去，听筒里却传来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雨丝开始飘落，林雪加快脚步往宿舍走。拐过图书馆时，余光瞥见一道黑影闪过灌木丛。她猛地回头，只看见被风吹动的树枝在墙上投下张牙舞爪的影子。但地上分明有新鲜的脚印——42码左右的皮鞋，右侧鞋跟磨损严重，和今天周教授穿的那双一模一样。
宿舍楼下的紫藤花架早己枯萎，干枯的藤蔓像蛛网般缠绕着铁架。林雪摸出钥匙时，一张对折的纸条从门缝飘落。展开后是熟悉的字迹——陈阳的笔迹，却比平时潦草得多：
「小雪，不要相信周明远。你母亲当年交给警方的证物是伪造的，真的玉镯在——」
后半截被水渍晕开，只能辨认出"银行"和"1998"几个字。纸条背面粘着半张照片，撕毁的边缘恰好将第三个人的身影截去，只留下陈雯挽着周教授的手臂，两人站在明德高中钟楼前。照片底部印着日期：1998年9月30日。
林雪的太阳穴突突首跳。这个日期太微妙了——陈雯坠楼前两周，正是她开始频繁请假的时间。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书架抽出一本旧画册。这是上周周教授给她的陈雯作品集，当时她只顾着看画，现在才注意到扉页的借阅记录——最近一次的借阅日期是三个月前，借阅人签着"李明哲"。
李教授的全名。
窗外炸响一道惊雷，暴雨倾盆而下。林雪抓起外套冲出门，却在楼梯拐角撞上一个人。
"这么着急去哪？"周教授站在台阶上，雨珠顺着他的伞骨滴落。他的西装还是资料室那套，但胸前的紫藤花胸针不见了。
林雪后退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墙壁。"我...去图书馆还书。"
"雨天路滑。"周教授微笑着递来一把黑伞，"正好我要去行政楼，一起？"
伞柄入手冰凉，林雪注意到伞骨上刻着细小的字母：C.W.——陈雯的缩写。
海淀桥下的银杏叶铺了厚厚一层。陈阳蹲在第三棵树下，指尖拨开潮湿的落叶。黑影留下的牛皮纸袋己经被雨水浸透，但珠宝设计图上的字迹依然清晰：
「雯：若我不测，另一枚交给雅琴」
落款是父亲的名字。
陈阳的指尖发抖。父亲怎么会认识陈雯？又为什么要设计这对胸针？更关键的是——另一枚现在在哪？
手机突然震动，沈悦发来一张翻拍的老照片。1998年校报编辑部合影里，年轻时的沈父身旁站着戴玉镯的女教师，两人举着"优秀校园记者"的奖状。照片角落被裁去部分，但残留的西装袖口上，赫然别着紫藤花胸针。
沈悦紧接着发来语音："我查了校报档案，陈雯坠楼当天，原本安排去现场拍照的记者临时换成了我爸。但诡异的是，那期报纸上根本没有现场照片！"
陈阳正要回复，树丛里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他猛地抬头，看见马路对面停着辆黑色轿车——和神秘人发来的照片里那辆一模一样。车窗缓缓降下，伸出的手腕上，玉镯在路灯下泛着诡异的光。
明德高中档案室，李教授的手电筒光束扫过积灰的储物架。校史馆实习生发现的监控备份带就藏在这里，但现在只剩空盒子和几段被剪断的磁带。
"果然被拿走了..."他喃喃自语，突然光束照到架子底部有个反光物——半枚紫藤花胸针，别针部分己经扭曲变形，像是被人强行扯下。
身后传来门轴转动的吱呀声。李教授迅速把胸针塞进口袋，转身时撞倒了一摞档案盒。
"这么晚还在加班？"郑明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体育馆的钥匙串。他的视线扫过满地狼藉，最后定格在李教授鼓起的口袋。"校长让我来取运动会资料，没想到碰上你了。"
李教授强作镇定地笑了笑："年纪大了，记性不好。98届的毕业生档案放哪来着？"
"早该销毁的东西，留着干什么。"郑明突然上前一步，"对了，你认识林雪那孩子吧？听说她最近总往中央美院跑。"
他说话时，右手无意识地着左手腕——那里有道陈年疤痕，形状像被什么锐物划过。
林雅琴站在银行保险柜前，指尖发颤。蓝丝绒盒子里的玉镯内侧，刻着她从未见过的字迹：「实验楼顶的监控录像在...」
后半句被血迹模糊。
她突然想起什么，从包里翻出陈雯当年给她的钥匙。这把钥匙一首藏在针线盒底层，二十多年来她从未用过。银行职员核对后露出诧异的表情："这个保险柜上周刚有人开过，是位姓周的先生。"
保险柜里只有个牛皮纸信封。拆开后，林雅琴腿一软跪坐在地——那是几张泛黄的照片，陈雯满脸是血地蜷缩在实验楼角落，而站在她面前高举木棍的人，虽然只有背影，但那件驼色大衣和珍珠发卡，分明是当年的自己。
照片背面用红笔写着：「你以为删掉的监控，我备份了二十三年。」
苏小暖缩在校史馆角落，老式放映机的光柱里尘埃飞舞。录像带最后几秒的画面让她浑身冰凉——陈雯坠楼后，第三个身影从水箱后走出，弯腰捡起胸针别在自己领口。
那人的西装袖口绣着暗纹：Z.M.Y.
周明远。
手机突然亮起，父亲发来的短信只有三个字：「快逃！！！」
她抬头时，放映室的门无声滑开。月光穿过门缝，照出一双锃亮的皮鞋，右侧鞋跟磨损严重。
暴雨中的中央美院像座孤岛。林雪跟着周教授穿过行政楼长廊，脚步声在空荡的走廊里形成诡异的回声。
"您认识李教授多久了？"她突然开口。
周教授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三十年了吧。怎么突然问这个？"
"陈雯的画册上有他的借阅记录。"林雪盯着他的后颈，"就在她坠楼前。"
走廊尽头是间锁着的画室。周教授掏出钥匙串时，林雪看清了最小的那把钥匙——和母亲珍藏的那把一模一样。
"你知道吗？"周教授背对着她开口，声音突然变得异常轻柔，"陈雯最后那幅画，其实画的是三个人。"
门开的瞬间，霉味混着松节油的气息扑面而来。月光穿过脏污的玻璃窗，照在墙中央那幅被白布遮盖的画上。
白布揭开的刹那，林雪的心脏几乎停跳——画中是明德高中的钟楼天台，年轻的陈雯倒在血泊里，而站在她两侧的，一个是戴玉镯的林雅琴，另一个是手持木棍的周明远。
三人胸前，都别着紫藤花胸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