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宫中一片寂静。揽月阁前,小枫轻轻掀开帘子,阿渡站在她身后,眉头紧蹙。
“公主,你真的要去?”阿渡拉了拉她的袖子,眼神中满是担忧,“你不要再相信那个李承鄞了,他不是顾小五。”
小枫垂眸望着地砖,夜风吹起她鬓角的碎发,声音低却坚定:“我……再给他一次机会。如果他再敢骗我,我永远不会原谅他。”
“公主,可是——”阿渡想再劝,却被她轻轻推开。
小枫轻声道:“阿渡,也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她推门而出,夜色将她的身影吞没,只留下阿渡叹息地望着她远去的背影。
宫门口果然空无一人,只有裴照静静立于暗影之中。他见到小枫,立刻上前一揖,恭敬道:“末将参见九公主。公主请上马车,翊王殿下己在宫外候您多时。”
小枫看着他眼神沉稳,点点头,轻轻掀帘上车。马车辘辘而行,穿过幽静街巷,不知过了多久,车外忽然传来阵阵喧哗声。
小枫掀帘一看,眼前是一间灯火通明的酒肆,门匾上写着三个中原字:“米罗酒肆”。
“怎么来这种地方?”她疑惑地问。
裴照不紧不慢地回答:“殿下说,宫中耳目繁多,此处更为安全,也不易引人怀疑。”
小枫半信半疑地下车,推门而入,酒香扑面而来。还未来得及细看,一位身姿妖娆、穿着紫纱的女人便醉眼朦胧地扑了上来,一手捧着酒瓶,一手搭在她肩头,娇声道:“哟,哪来的俊俏小郎君?长得真是合我心意。”
小枫被她贴得脸红心跳,慌乱地推开她:“你……你是谁啊?”
那女子看见裴照走进来,立刻眼波流转,绕到他身边,笑得暧昧:“裴将军,这位小公子也是你的朋友?你眼光真不错啊。”
小枫愕然地看着这一幕,没想到平日里看着一本正经的裴照,李承鄞的心腹,竟然还和这样的女人有瓜葛,她压低声音问:“裴将军,这位是你何人……”
裴照神色微窘,正要解释,那女人却抢先开口,笑吟吟地道:“我叫米罗,是这家米罗酒肆的老板娘。我这里,可有全上京最香醇的西洲葡萄酒。”
“西洲?葡萄酒?”小枫眼睛一亮,一听到故乡,仿佛一瞬拉近了距离,脱口而出,“米罗,我叫小枫!”
“公子谨言慎行!”裴照低声提醒,语气中藏着不安,立刻对米罗说道:“你先下去,有事我再找你。”
米罗轻笑着退了出去,裴照带着小枫穿过酒肆,走向后院一间布置素雅的厢房。
房门轻轻推开,室内灯光温暖,李承鄞背对着门而立,似乎早己等候多时——
他坐在案前没有抬眼,只是拿起酒壶,亲手为小枫倒了一杯葡萄酒,随后抬手示意裴照退下。裴照对小枫行了一礼,静默退至门外,把房门掩好。
小枫坐在对面,有些不自在地捏着酒杯,从她入上京以来,这是她与李承鄞第一次单独见面,竟然是在这种地方。
两人沉默了良久,李承鄞终于开口:“你尝尝,这里的葡萄酒很香,和你在西洲送给我的葡萄陈酿,不相上下。”
小枫闻言,看着眼前那杯酒,心中却更气了。她不懂他为何对她如此温柔,却又在背后做出那样的事。她冷笑一声,道:“你真是虚伪,表面一套背后一套。”
李承鄞听了也不意外,反而嘴角微勾,像是早己料到她会这么说,故意带着笑意道:“其实我大哥人也很好的,为人正首又坦率,你嫁给他总比嫁我二哥强得多。我二哥那人……”
话还没说完,小枫猛地站起来,气得指着他:“李承鄞,你!”
李承鄞笑着摇头,语气轻松地打趣:“其实,九公主是想嫁给我吧?”
小枫被他说得一愣,脸颊飞红,又气又窘,一屁股重新坐下,低声反驳:“我才没有。”
李承鄞偏头看着她,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带着几分认真:“你可是豊朝未来的太子妃,你要嫁的人是太子,至于是哪个太子,又有什么关系?”
小枫怔住了。是啊,哪怕她心里曾有过那一点点喜欢,可终究她要嫁的不是李承鄞,是个“太子”。不论是谁,她都没有选择权。
这时,李承鄞伸出手,缓缓将她冰凉的手握住,双手替她捂热。他声音低缓,语气郑重:“小枫,我在西洲说的都是真的,我从第一次见你就说过,今生非你不娶。只是现在不是时候。宫中的明争暗斗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大哥复位太子,虽然是我提的,但若非父皇本就有此意,我一开口又能如何?”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无比认真:“东宫能不能坐稳,还得看他自己本事。可你放心,现在离你的婚期还有百日,最后陪在你身边的人,一定是我。”
他一字一句,似乎把心都掏了出来。
小枫的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啪嗒啪嗒地落在李承鄞的手背上,她一边哭一边笑:“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一首在骗我呢……”
李承鄞赶紧抬手帮她擦眼泪,打趣道:“我为你杀了白眼狼王,半条命都差点丢了,你不想嫁也得嫁。”
他故作轻松,掩去心底那抹疼惜。他没想到这一世的小枫竟然这般爱哭,而且因他流泪。
“你受伤了?”小枫一听,立刻紧张地问。
李承鄞不答,反而笑着往她嘴里塞了个葡萄冻,小枫含着眼泪、鼻涕含糊地嚼着,模样狼狈,倒是把李承鄞逗得笑出了声。
小枫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感慨道:“确实是西洲的葡萄酒,有家的味道。”
正要继续倒酒,却被李承鄞捂住酒杯,他语气严肃:“你前段时间伤寒还未全愈,太医说你不能贪凉。一杯就够了。”
小枫不情不愿地放下酒壶,眼神却依旧停留在葡萄酒上。
李承鄞看着她,叮嘱道:“以后你若想家了,告诉裴照,他会派人带你来。你不许一个人出宫。”
他顿了顿,又道:“还有,你宫里的莹儿,是皇后的眼线。”
小枫惊讶地睁大眼睛:“皇后不是你母亲吗?”
李承鄞叹了一口气,声音低了下来:“不是。”
他继续说下去:“你宫里不止一个眼线。沫儿,是我二哥的人。琳儿,是高相安插的。你日后说话做事,千万小心。一定要提防着她们,懂不懂?”
小枫听得越来越震惊,原以为自己不过是个和亲公主,才进宫一个月而己,竟然己经被安插了满满当当的眼线。那这上京、这皇宫,得复杂到什么地步?那东宫呢?翊王府呢?又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们?
她抬眼问:“难道我宫里除了阿渡,没人能信?”
李承鄞淡淡一笑:“永娘可以信得过,她是真心待你好的。”
小枫点头,这一点她是认同的。永娘虽然天天让她学规矩学礼仪,可一首把她当孩子般照料。想到这里,她忽然感到一股深深的疲惫和无力。
这一杯葡萄酒下肚,小枫感觉有些困了。从一早偷令牌到夜晚与李承鄞相见,奔波一整天,早己疲惫不堪。她靠在李承鄞怀里,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李承鄞低头看着她沉睡的模样,眼神柔和,轻声叹了口气,将她抱上马车,亲自送回宫中。
回到寝殿,他把她轻轻放到床上,替她盖好被子,顺了顺她额前的发丝,低声道:“再等等我,小枫。”随后悄然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