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瑟瑟正坐在绣架前,低头绣着一个香包,针线细密,绣工精致。忽有宫人快步而入,躬身道:“良娣,皇后娘娘宣您即刻前往清宁宫。”
她手中一顿,轻轻收起绣线,起身整了整衣襟,随侍而去。
入了清宁宫,正殿内香烟袅袅,皇后斜倚在锦榻之上,手中托着一盏热茶,神情淡然,连眼皮都未抬,只缓缓开口,声音温凉如水:“赵良娣,自你入宫后,太子可是夜夜都宿在青鸾殿。”
赵瑟瑟低下头,柔声答道:“能得殿下垂怜,是瑟瑟的福分,瑟瑟侍奉左右自当尽心竭力。”
皇后冷冷一笑,目光陡然凌厉,首首落在她脸上:“你当这东宫只有你一人?太子只是你一个人的男人?!”
赵瑟瑟面色未改,语气温婉:“殿下留宿青鸾殿,乃是他的心意,瑟瑟不敢妄言。”
皇后“啪”地一声,合上茶盖,脆响在殿中回荡,声音骤冷:“夫为士者,志在西方;志在西方,必有妻室。太子身为储君,自当雨露均沾。你是镇北侯府的嫡女,又居良娣之位,太子胡闹,你不但不规劝,反而由着他性子来,你难道不知宫中之道最忌失衡?”
赵瑟瑟知道皇后素来不喜自己,仍不争辩,只低声道:“母后教训的是,瑟瑟……无力左右殿下心意。”
皇后厉声喝道:“妒忌之行,所从来尚矣;故圣人设教,禁其源而绝其流!你可知错!”
赵瑟瑟知皇后此番动了真怒,连忙跪身叩首,低声道:“瑟瑟知错,请母后恕罪。”
皇后脸色稍缓,展开檀香扇,轻轻摇着风,冷淡道:“你出身将门,恐不习内廷女训之道,也罢,本宫今夜不困,正好与你好生讲讲规矩。你便留在清宁宫,替本宫抄书吧。”
赵瑟瑟一怔,抬眼看去,皇后薄唇轻启:“容霜,取纸墨文书来。”
容霜应声:“诺。”随即呈上纸墨与笔。
赵瑟瑟接过,心中却隐隐不安,迟疑开口:“母后……殿下今夜尚在宫中,若寻不见我,恐会焦急……”
皇后眸光淡淡,似笑非笑道:“本宫早说了,东宫的女人可不止你一个,有人会比你更得懂得侍奉太子,你只管安心抄书。”
赵瑟瑟脸色一白,却只能低头应是,坐在案前,开始伏案书写。
夜渐深,殿中只点了一根红烛,烛火摇曳,照得她眼睛酸涩。她忍不住揉了揉眼睛,小声道:“母后……可否再点些蜡烛?我……”
皇后闭目养神,声音轻淡:“本宫不喜太亮的光。往日陛下宿在别处,本宫也只点这一根红烛,一是习惯,二是……总想着若陛下忽然来了,能找得见本宫。”
顿了顿,她又道:“宫中女人众多,陛下不是在这里,就是在别处,本宫早就习惯了一个人。赵良娣,你也该慢慢学会。”
赵瑟瑟低低应了一声:“瑟瑟……谨记。”
青鸾殿内,烛火尽熄,殿中弥漫着一缕淡淡的檀香。李承鄞快步踏入,眉头微蹙,低声唤道:“瑟瑟?”
榻上女子轻声应道:“殿下……”
李承鄞倏然一愣,目光陡冷:“你怎么在这儿?”
榻上的人缓缓起身,只着一层薄纱寝衣,身影纤弱,却不失从容——正是郑知意。
“是皇后娘娘……”她声音低柔,语意含糊。
李承鄞神色更冷,抬眸追问:“瑟瑟呢?”
郑知意沉默片刻,见他转身欲走,忽而开口道:“殿下,赵良娣中毒……是您下的吧?”
李承鄞脚步一顿,转身望向她,眸光幽深似渊:“你说什么?”
“还有蕊儿的毒,也是您派人藏在她房里的,对吗?”
李承鄞轻笑一声,眸底寒光乍现:“你全都知道了?”
郑知意点了点头,唇角扬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若不是赵良娣察觉及时,恐怕今日早己香消玉殒,连我也差点背了谋害妃嫔的罪名。”
李承鄞沉默不语,心中却生出几分复杂情绪。眼前这女子,远比他想象的沉稳周全,竟将一切看得如此清楚。
郑知意继续说道:“殿下,你那么喜欢太子妃,太子妃要是知道一切是你做的……你说,她那么善良纯真的人,能不能接受殿下的冷淡凉薄……”
话音未落,李承鄞骤然暴怒,一把掐住她的脖子,眼中血丝密布:“你若敢告诉太子妃,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郑知意呼吸艰难,却仍努力吐出一句话:“我……不会告诉她的。”
他这才松手,冷声道:“说吧,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都能给你。”
郑知意轻轻咳了几声,眼神却无半分惧意,反倒淡淡一笑:“孩子。”
“什么孩子?”李承鄞眉头一紧,郑知意缓缓说道:“请殿下给我一个孩子,皇后娘娘一心想要东宫留子,我若有了孩子,便能在宫中立足。此子既是太子血脉,也是郑家骨肉,日后……可助你登天一臂之力。”
李承鄞冷脸不语,半晌沉声开口:“你算得倒是周全。”
郑知意转眸一笑,纤手执壶,为李承鄞斟满一杯清酒,双手递上。
李承鄞却并未伸手,只静静看着她。
郑知意轻声笑道:“我哪有殿下想得周全?你对太子妃一心一意,人前却与赵良娣琴瑟和鸣……这份掩藏得极深的情谊,恐怕在这后宫之中,也只有你我二人知晓罢了。”
李承鄞眉头微动,终是接过酒盏,一饮而尽。
昏黄的烛光摇曳,将郑知意的面容映得明媚动人,她低笑一声,又道:“殿下放心,我既己嫁入东宫,日后自然疏远清宁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