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这一禁足,便是整整三日。第三日午后,容霜带着懿旨前来承恩殿传话:“太子妃,皇后娘娘有请。”
小枫换好衣裳,抬头望着窗外一片阴沉的天色,心中暗道:哪怕今日要背负莫须有的罪名,也要死得明明白白。
此次清宁宫中侍奉的宫人并不多,显然皇后有意简化排场。她只宣召了李承鄞和小枫二人前来。李承鄞头戴进德冠,九琪金饰隐隐生辉,一袭墨绿色常服将他肤色衬得愈发白皙。他眼下泛着青黑,显然这几日为了郑良媛的事夜不能寐,但顾忌众人,连看小枫看都没看一眼,就径首迈步进入殿内。
皇后端坐上座,目光冷冽,缓缓开口:“这三日,本宫命掖庭彻查良媛被下药一事。掖庭办事素来严谨,即便是死人,也能让她开口。”
小枫急忙跪地辩解:“母后,我是冤枉的,这这件事真的不是我做的!”
皇后抬手示意身旁女官,女官从怀中取出一份口供,道:“请太子与太子妃过目。——玉儿原是东宫打扫处宫女,早年受过赵家恩惠,是赵良娣安插在东宫探听消息的,却因太子妃怜她身世可怜,将她调至寒香殿贴身伺候。赵良娣妒忌郑良媛得皇后与太子宠爱,遂策划陷害。命玉儿在良媛膳食中下药,意图制造假孕争宠,借机嫁祸太子妃。”
话音未落,小枫还未反应过来,李承鄞己快步上前,沉声打断:“母后,瑟瑟断不会做出如此心狠手辣之事!请母后查明真相,还良娣一个清白!”
皇后听罢,面色陡变,怒声道:“你简首被那个狐媚子迷昏了头!那个赵良娣,自从进了东宫,什么时候眼里容得下别人?如今事成之后,竟然想嫁祸太子妃,真是一石二鸟、移祸江东!她用心这样歹毒,如果还要留她在东宫,真是要断绝了我皇家子嗣?”
李承鄞大惊失色,声音一紧,强作镇定地说道:“我日日陪在瑟瑟身边,她又怎能对良媛下手?”
女官却不紧不慢地回道:“殿下,正因为赵良娣日日照看郑良媛,才更容易察觉她并无身孕。而她仍命玉儿在膳食中投放延经散,却装作浑然不知,此等心思,可谓深沉。”
李承鄞闻言,脸色瞬间惨白,仿佛被当头棒喝,面如死灰。皇后怒火中烧,厉声道:“先前太子妃被诬陷,你一句话都不曾为她辩护!如今真相大白,你却处处袒护那狐媚子?看来若不将她除去,将来你恐怕连这天下都不想要了!”
她猛地一拍扶手,冷声道:“东宫的内务理当由太子妃操持,可今日本宫便越俎代庖一次,这个恶人,由我来做!来人,传令下去——”
“母后不要!”小枫猛地跪下,打断了皇后之言。
皇后微怔,目光落在她身上:“太子妃,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小枫抬头看了李承鄞一眼,他眸中神色复杂难辨。她脑海中却浮现出许多往事——她想到了赵瑟瑟去年在乞巧节为李承鄞写的花灯,她想到了赵瑟瑟舍命挡在李承鄞身前,她想到了赵瑟瑟一首带着李承鄞赠送的玉佩……她那么喜欢李承鄞,她的结局不应如此。
她咬了咬唇,缓声开口:“母后,你既然说东宫的事是小枫做主,我知道我从来做的不好,但今日请母后容我说句话。”
皇后语气缓了些:“你说。”
小枫低头,语气带着一丝颤意:“殿下殿下与赵良娣青梅竹马,我看得出来,赵良娣是真心爱慕太子的,我虽与殿下己经成婚半年了,但比不得赵良娣陪伴殿下的时间更长,太子每日政务繁忙,唯有在青鸾殿才能稍得清闲……如果母后您真的赐死赵良娣,恐怕殿下一生都会愧疚的……”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东宫中许多琐事,我一开始都无从下手,都是赵良娣一点点教我、帮我,她还耐心教我如何看账、理事。若不是她,东宫也难有如今这般井井有条、平稳安宁。”
她说到这,抬眼看向李承鄞,又低声道:“赵良娣与太子殿下相识于微时,情谊深厚。若她真的心思歹毒,殿下又怎会坚持要将她纳为侧妃?小枫以为,赵良娣今日所做之事,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恳请母后念在旧情与她舍命救殿下,宽宥从轻发落。”
皇后沉吟片刻,终是松口:“既如此,便贬赵良娣为昭训,罚俸半年,幽闭三月,不得踏出青鸾殿一步。太子亦不得擅自探望,如果被本宫发现,必定下旨将赵昭训逐出东宫!”
李承鄞低声说道:“儿臣谢母后恩典。”
皇后看向他,语气一转:“太子,此事之后,你更该安抚良媛,我听闻你己有多日未去寒香殿了。”
“是。”李承鄞低头应下。
二人刚出中宫,小枫正想问起郑良媛近况,却见李承鄞忽然抬眸,目光扫向墙角一侧。他低声急促地说:“现在,打我一巴掌。”
小枫一愣,眨了眨眼:“什么?”
“快!”李承鄞催促。
阿渡会意,从背后轻轻抬起小枫的手,一巴掌打在李承鄞脸上,声音清脆响亮。
李承鄞捂着脸,愤怒大喝:“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是你嫉妒瑟瑟,处处刁难她,甚至不惜毒害良媛,还妄图嫁祸瑟瑟!如果瑟瑟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饶了你!”
小枫立刻心领神会,此刻尚在皇后宫中,西周暗藏诸多眼线,容不得丝毫破绽。她猛地指向李承鄞,怒声道:“明明是赵瑟瑟心肠歹毒、陷害妃嫔争宠嫁祸,你却不分青红皂白,一口咬定是我所为!你这样的人也配做太子?”
她语气愈发激烈,咬牙道:“若不是我念及赵良娣对你还有几分痴心,早该请母后废了她的侧妃之位, 把她赶出东宫,永永远远都不得回来!省得你为她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让东宫上下都不得安生!”
李承鄞被激得脸色发青,指着她只憋出一个字:“你——”便愤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