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枫回到宫中,才一踏进殿门,小雪便“喵呜”一声扑上来,亲昵地用脑袋蹭着她的手心。她低头轻轻一笑,俯身将小雪抱起,掌心温柔地抚着它柔软的毛。
夜色沉沉,宫灯寂静。小枫一个人抱着小雪,翻上屋顶,坐于飞檐之上仰望天际,一轮明月冷冷清清挂在天边,清辉如水洒落在她肩上。
忽而,一道白影自不远处的树梢飞掠而下,小枫惊呼一声,手一抖,小雪险些摔落。待那身影落至她眼前,她定睛一看,才认出那人是许久未见的顾剑。
小枫怔了怔,眸中闪过一丝错愕:“顾剑?你怎么在这里?”
顾剑脸色沉沉,神色并不甚好,声音低沉带怒:“小枫,我知道你过得并不快乐。李承鄞他是太子,日后登基三宫六院,他从未真心待你,你不该再信他。”
小枫闻言,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些怒意:“我过得很好,无需你来插手。你只需好好照顾阿渡就行。”
顾剑听到“阿渡”二字,神色微顿,沉默片刻后缓缓坐下,道:“小枫,你若愿意,我带你和阿渡回西洲。离开这深宫高墙,从此自在无忧。”
小枫怀中抱紧小雪,眼神坚定如霜:“不必。我是西洲九公主,留在豊朝是为两国和平之约。若我擅自离去,皇上震怒,定会以为西洲背信弃义,届时两国必有战火,生灵涂炭。岂不是我之前在东宫的两年都辛苦白费了?”
顾剑静静看着她,良久,低声问道:“你不肯走,是不是因为他?”
小枫心中一紧,却强自镇定,嘴硬道:“谁说是因为李承鄞的?我躲他还来不及呢,巴不得他永不出现在我眼前。”
顾剑唇角微勾,露出一丝了然的笑:“我并未提他,你却如此急着否认,是不是心虚了?”
小枫脸一热,别过脸去抱紧小雪,赌气道:“天都黑了,你不怕羽林军的神箭手将你当刺客射成刺猬么?”
顾剑轻笑一声,傲然道:“这天下之大,还没有我顾剑去不得的地方。区区羽林军,我还不放在眼里。”
小枫听着他这语气,忍不住在心里暗自腹诽:这样自大狂妄的顾剑,阿渡是怎么喜欢上的,莫不是她眼瞎了?但转念一想,只要阿渡觉得幸福就好。她轻轻叹了口气,想着等东宫这阵子不忙了,她便亲自替阿渡挑一个良辰吉日为她赐婚。
过了没几日,时恩神色慌张地赶来,小枫正倚窗看书,见状疑惑道:“时恩,这么晚了你不在丽政殿伺候殿下歇息,来我这干什么?”
时恩面露难色,吞吞吐吐道:“太子妃……殿下他……”
他支支吾吾半晌也未说清,小枫放下书,眉头微皱:“李承鄞出了什么事?”
她回想这几日,赵瑟瑟被贬为庶人,李承鄞就没有和皇后再起争执,仍然照常早朝、处理政务,并未露出异样之色。
时恩低下头,终于开口道:“昨日殿下从宫外回来,便下令不许任何人近前伺候,还独自饮得酩酊大醉,在殿中大发脾气。奴才担心殿下再像上次那样着了风寒……所以……斗胆私自来求太子妃去劝一劝殿下。”
小枫一听,更添几分不快,赌气道:“我去看他做什么?”
时恩小心翼翼地道:“眼下东宫中,只有娘娘一人了。赵庶人还在幽闭之中,若您不肯去,怕是谁也劝不动殿下……”
小枫心中冷哼一声,心道:赵瑟瑟被窆为庶人幽闭在宫中,还不是李承鄞一手造成?她怒气未消,冷冷道:“他要醉死就醉死好了,关我何事?我不去。”
一旁的永娘轻声劝道:“太子妃,您与殿下毕竟是夫妻一场。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共枕到白头。夫妻缘分,天定难求。不如……您就去看看殿下吧。”
小枫心中微动,不由得忆起那年上元节,李承鄞让裴照代他守朱雀门,自己却悄悄与她泛舟河上,他曾笑着说过同样的话。
她终究心软,叹了口气道:“那就去看看李承鄞吧,省的他真的醉死了,他醉死了不要紧,我可不想当寡妇。”
永娘一听,连忙拦下:“太子妃,这种大逆不道话万万不可再说。”
小枫耸耸肩,不再言语,抱起披风,随时恩往丽政殿而去。
丽政殿果然静悄悄的,连一盏灯火都未曾点起,寂静得仿佛连风声都不敢入内。
小枫推门而入,脚步尚未踏稳,殿中忽传一声警觉的低喝:“谁?”
她一怔,随即出声道:“李承鄞,是我。”
李承鄞坐在床榻上,身影隐在昏暗之中,竟没有起身,语气却冷得吓人:“出去。我说过,近日丽政殿不需人伺候。”
小枫眉头微皱,满脸疑惑。李承鄞并不像时恩说的那般醉酒失态,反而格外冷静而疏离。
“时恩说你醉得不省人事,还发了好大的脾气。我很担心你,是不是……是不是东宫出了什么事?”
她小步上前,话音未落,李承鄞己快步走来,一把拉住她的手,神情焦急:“小枫,我来不及跟你解释,你快走!这几日都不要再来丽政殿。”
小枫甩开他的手,双眸泛红,声音中带着委屈与怒意:“我不走!李承鄞,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恨你,恨你什么都瞒着我,恨你冷漠无情,可我更恨自己……我竟然真的喜欢上你了。你若真有什么苦衷,能不能告诉我?我不想再被蒙在鼓里了。”
李承鄞怔住,良久无言,忽而上前,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夜色沉沉,帷帐低垂,西下无人,唯有他们两人相对。
就在这时——
“嗖——”一声破风声骤然响起,一道寒光从墨色帷帐后窜出!
李承鄞脸色大变,用尽全力推开小枫。
下一瞬,那黑衣刺客己持长剑刺入他的右胸,鲜血瞬间从他素色的白衣涌出。
“阿渡!”小枫惊叫出声,声音带着撕裂,“有刺客——!”
阿渡原本守在殿外,闻声立即手持金错刀冲进来。刺客见势不妙,转身从窗跃出,消失在夜色之中。
李承鄞捂着胸口,身形一晃,“扑通”一声倒在血泊之中。
小枫跪在他身旁,手忙脚乱地去按住伤口,鲜血仍不停往外涌,李承鄞口吐鲜血,仍然强撑着开口:“小枫……你可有受伤……”话未尽,又是一口血涌上喉头,喷到她的衣袖上。
小枫顿时泪如雨下,扶起他的头哽声摇头:“承鄞……我没事。”
时恩匆匆赶到,看到眼前场景,顿时脸色大变,惊喊出声:“快传太医!”
他嘴角淌满血迹,却仍勉力一笑:“我从未你如此伤心……你莫不是怕,怕做小寡妇……”
小枫哭着替他拭去唇边鲜血,声音颤抖:“别再说话了……你再撑一会儿,太医就到了……”
李承鄞又咳出一口血,神色渐虚,仍笑着道:“看来你当真怕了……我只愿这一回,是我走在你前头……”
小枫将他紧紧抱住,泣不成声:“李承鄞你听着,我不许你死在我前头!”
李承鄞轻轻一笑,唇角还带着血痕,随后缓缓闭上眼,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