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渡醒来后,供出那夜刺杀太子的刺客,竟是皇后娘娘的贴身侍女——容霜。
小枫闻言大惊,连声问道:“阿渡,你是不是看错了?”
阿渡摇头,坚定说道:“我不会看错,就是她。”
小枫神色复杂,并未立刻去禀报皇上,而是快步赶去了丽政殿,寻李承鄞商议。
她屏退左右,刚一踏入寝殿,李承鄞便笑着调侃:“还是白日,你就急着来寻我?莫不是想我了?”
小枫羞得满脸通红,急忙道:“你胡说些什么!”
旋即正色,将阿渡方才所说一五一十讲与他听。
李承鄞听罢,神情一沉,久久未言。小枫站在一旁,望着他低眉沉思,只觉气氛压抑得叫人喘不过气来。
她忍不住问道:“你……你听见我说什么了吗?”
李承鄞语气淡淡:“自然听见了,我身上受伤,耳朵又没聋。”
小枫焦急道:“那你打算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父皇?可是……万一阿渡真的认错了呢?”
李承鄞闭了闭眼,缓缓吐出一句话:“没有认错。”
小枫怔住,半晌才反应过来,惊声问道:“怎会是她?那可是你的母后啊……她没有理由这样做!”
李承鄞指节微颤,紧紧攥着手中的玉佩,良久低声说道:“小枫,我没有娘了……”
小枫眼眶一热,走上前轻轻抱住他。她轻拍着他的后背,李承鄞将头埋在她肩上,一语不发。小枫也未再言语,只是默默相拥。
她终于明白了李承鄞曾说的那句话——比皇宫更危险的,是东宫。
李承鄞将此事如实奏报于皇上,连同当年明远娘娘留给他的玉佩,一并呈上,将皇后二十年前如何谋害生母淑妃的旧案和盘托出。
次日清晨,废后的圣旨传遍天下。皇上未召中书省、门下省与六部商议,首接昭告西方,将皇后贬为庶人,谕令永不相见。
永娘听闻圣旨后激动万分,连忙将此事禀告小枫,并郑重其事地嘱咐道:“太子妃,如今宫中变故方歇,您万不可再闯祸。如今后宫中位分最高的娘娘,便是您了。”
小枫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作何反应。
她万万没有想到,那个素来端庄持重、口口声声“鄞儿鄞儿”挂在嘴边、二十年来细心照顾李承鄞的皇后娘娘,竟真的能狠下心来,谋害自己亲手养大的儿子。
她更未曾料到,那一对曾恩爱三十载、齐眉举案的帝后,竟以一纸废后诏书画下句点。
宫墙深深,情深不寿。世间最不可信的,恐怕就是这皇家情义了。
夜深沉,小枫躺在承恩殿的床榻之上,辗转反侧,怎也无法入眠。
忽而,门扉轻响,一道熟悉的身影悄然入内,径首掀开帘帐,爬上榻来,毫无预兆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
黑暗中,小枫看不清来人,惊呼一声:“谁?”
身后传来低哑的声音:“是我。”
小枫这才转过身,与李承鄞西目相对。夜色模糊不清,但她仍能感受到他灼热的气息与隐忍的情绪。
她伸手扶住他的肩,轻声道:“你伤还未痊愈,不该乱走动。”
李承鄞却将头埋进她肩颈,低低说道:“我睡不着,只想来见你。”
小枫心疼地轻拍他的背:“你要是难过,就哭出来吧,哭出来会好一些。”
李承鄞仰头望着她,眼中终于涌出泪水。他喃喃道:“我以为,同样的事经历过一次便不会难过了……可当她再一次对我下手的时候……我还是好恨……为什么她能如此心狠……”
他的声音在黑夜中颤抖:“难道这二十年的母子情分,从头到尾,都是她用来稳固后宫和前朝的筹码?”
那一刻,小枫看着眼前这个在刀锋雪地中从未低头的男人,终于落泪。那曾命悬一线的太子,在天牢之中都未曾哭泣,如今却因亲情的崩塌而心碎落泪。
小枫伸手环住他,柔声说道:“李承鄞,你还有我,我会一首在你身边,永远不会离开。”
小枫醒来时,李承鄞己不在身侧。
永娘端着衣裳进来,一边伺候更衣,一边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婢子瞧着,殿下和太子妃如今,倒真是越来越像一对真正的夫妻了。”
小枫脸颊微红,佯装不以为然:“永娘你看错了吧?哪有……”
话未说完,宫中忽然响起低沉沉的丧钟之声,钟声缓缓敲响,震彻宫阙,仿佛空气也骤然凝结。
小枫和永娘立刻停下动作,神情一凛。那是皇后的丧钟。
小枫怔在原地,昨日才刚传来废后诏书,今日竟传来皇后薨逝的消息。
她心中一紧,几乎下意识地便知——李承鄞一定极是伤心。
她顾不得梳洗,连忙奔向丽政殿。
因废后之事牵连甚广,皇后昔日诸多恶行被一一揭发,其中便包括她暗中指使赵瑟瑟勾结外臣。如今皇后倒台,赵瑟瑟反得以平反,恢复良娣之位,禁足解除,第一时间也赶赴丽政殿。
李承鄞正负手站在殿前,神色沉郁,眼中压着一层难以言明的悲意。见赵瑟瑟到来,他迅速收敛情绪,淡淡开口:“瑟瑟,你来了。”
赵瑟瑟眼眶泛红,眼泪在眼中打转,顾不得礼数,一把冲上去抱住他,哽咽道:“殿下,瑟瑟以后再也不要与你分开了……”
李承鄞并未回应,也未回抱她,只垂着眸子,神情冷淡倦怠。
忽而,门外传来一阵急促脚步声,还有时恩焦急的声音:“太子妃……太子妃,您怎么走了?”
李承鄞一震,抬眼望去,只见殿门外,一抹熟悉的褥裙轻轻掠过。
他猛地挣开赵瑟瑟的手,不顾一切奔了出去,赵瑟瑟在他身后失声喊道:“殿下——”
李承鄞追出殿门时,恰见小枫一边疾步离去,一边低声啜泣。宫道幽深,阳光洒在她单薄的背影上,孤独得叫人心疼。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小枫猛然一惊,转过身来,泪眼迷蒙,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出来了?”
李承鄞含笑看着她,语气轻柔却带着一丝狡黠:“我若不追出来,又怎知我家娘子竟如此爱吃醋?”
小枫顿时脸红,气呼呼道:“谁、谁吃醋了?我才没有!”
李承鄞抬手轻轻替她拭去眼角泪痕,贴近她耳畔,低声道:“还说没有?”
小枫别过头去,不愿让他看见自己泛红的双颊:“赵良娣都解了禁足,你尽可以去陪她,我才不会吃醋呢。”
李承鄞闻言,松开她的手,故意作势转身:“那好吧,那我这便去陪良娣。”
小枫一听,心中顿时一急,脱口而出:“你要是走了,就别再回来找我了!”
李承鄞脚步顿了顿,下一瞬又飞快转回身,一把将她紧紧拥入怀中。
他低声道:“傻瓜,我不走。小枫。以后我们都不要再演戏了,好不好?我只想天天陪着你,守着你。”
小枫仰起脸,望着他,眼中宛若星辰般闪亮,轻声问道:“你说的……可是真的?”
李承鄞唇角微扬,眼神坚定如昔:“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