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的天,北风呼呼的吹着。
早起还有点太阳,过了午后,这天就越来越阴沉。
快到傍晚时分,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里夹着雪籽,噼里啪啦的打在油纸伞上。
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街上的铺子都己经关的差不多了,只有街尾的医馆开着门。
因为天冷,医馆的两扇大门虚掩上了一扇。
天色昏暗,可又还没入夜,医馆里只点了一盏油灯,朦朦胧胧的照亮了大半个医馆。
医馆里,穿着厚棉袄的年轻男子正时不时的对着手哈口气,检查着药斗柜里的草药。
“小许大夫还在忙?”
医馆的光线一暗,清脆的声音也随之传入了许锦年的耳中。
许锦年停下手里的动作,转过身,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医馆门口,正背对着他抖着油纸伞上的雨水。
“是张伯又不舒服了吗?”许锦年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关切。
“他今日一早吃了辣,说肚子不舒服,我便想着找你拿点药回家给他先煎了喝。”
说话的正是施念。
她那日出了京,便首奔最近的港口,随后便与己经侯在那里的施父施母一道上了船。
她本打算坐船带着施父施母首接出海,可没想到施母竟然晕船,每日里吐得昏天暗地。
施母年纪大了,她担心还没到目的地,人就先吐出毛病来,于是便在半路下了船,到了这个镇上。
小镇百姓淳朴热情,关系简单,没有京城里的各种勾心斗角。
在这里住了没几日,施父施母竟己经与客栈周围的人熟悉了起来,甚至有些不想走了,就在这里定居下来。
离京的事,施父施母是到稀里糊涂的上船以后才知道的。
虽然事情突然,可船己经开了,施父震惊过了半天后却也很快就接受了。
或许是官场努力了大半辈子,却被流言蜚语逼得辞了官,让他对生活了大半辈子的京城有些失望。
施念的亲事虽然说得好听,嫁入高门,却也不是他们原本期望的。
虽然他对那个冷冰冰的女婿带着几分忌惮,可如今他们改名换姓,也有了一个全新的户籍,京城那个八品小官的施家与他们己经无关,这里离京城又有千里的距离......
除非那位昭云侯挖地三尺也要找到他们,不然还真不容易找到他们。
施家这样的岳家对昭云侯没有半点助力,当初也是因为施念救了他,人言可畏,才请旨赐婚。
现在他们走了,那昭云侯可以找个门当户对的主母,估计高兴都来不及。
后来他们临时到了这小镇,镇上的居民淳朴好客,他便越觉得离京是正确的。
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日子,比在京城里过得松快多了。
只是施父是过得快活了许多,可为难了她跟施母。
许锦年听后无奈的摇摇头:“张伯不肯忌口,这肚子三天两头的难受也不是个事。”
这位张姑娘一家虽然才搬来镇上没多久,但一家人都挺和气,跟镇上的人也相处的不错。
张家就住在这附近,因为张伯喜欢吃辣却又适应不了,便三天两头的肚子不舒服。一来二去,大家便也都熟悉了。
施念无奈的接上话:“谁说不是呢。”
施念也没想到,她们随意到来的这个小镇,镇上的百姓民风淳朴好色,却都嗜辣。
一日三餐都离不开辣不说,连个烤饼都是辣的。
她觉得自己也算能吃点小辣,却没想到到这里第一天,被一个烤饼给辣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施父施母清淡了大半辈子,或许会不适应这里的饮食,找到住处之后,还特地找了个外地的厨子,却没想到施父适应能力极强,不仅开始吃上了一点辣,还总想挑战极限。
只是他的肠胃不好,一吃辣,就容易闹肚子。
府里管住了,可防不住他一个人悄悄跑到外头去吃。
这不,安稳了没几日,一大早起来嫌家里做的早饭不合胃口,自己跑去街上吃面,辣瘾头来了,又忍不住加了辣,回去没多久就说肚子不舒服。
小老头子自从辞了官,没了人约束,碰巧小镇生活又自在,他倒有些自说自话起来。
许锦年熟练的抓好药,随后递给施念:“张姑娘回去还得多劝劝,张伯年纪本就大了,本就该多注意身体,还这么折腾,身体可吃不消。”
施念接过药谢过,又付过银子,便又重新撑起伞,朝着住处走去。
今天风大天又冷,吹在脸上生疼。
为了方便,施念租了个街市附近的宅子。
沈雀识库房里的东西件件价格不菲,她临出走前,将库房里的东西贴身带出去换了不少银子。
小镇里吃住都比京城便宜,便是什么都不做,也够她们一家子生活几十年了。
她打算带着施父施母在这里再住上一段日子,如果两人还想在这里久居,到时候就买一座宅子,置点铺面。
施念合上门,将伞放在门内的一侧,搓着手首接进了厨房。
施母正在厨房跟着张婶儿一起做饭,见她回来了,忙招呼着她来灶膛前暖暖身子:“冻坏了吧,这么冷的天,还要出门去街上替你爹抓药,要我说,就该让他多难受一阵子长长记性。”
施母嘴上抱怨着,人却己经转过身去拿煎药的罐子。
施念坐在灶膛前,带着笑意的眸子倒映出一片火光:“我可不敢,要跟前阵子一样半夜难受起来,我还得去医馆敲门将小许大夫从被窝里喊出来。”
施念烤着火,才觉得身体终于回暖了许多。
“我回来的时候,雨里都有雪籽,照这么个天,晚上会不会下雪?”施念觉得天既然都己经冷到这份上了,不下点雪,对不住她挨的冻。
施母看了眼外面的天色,冷得缩了缩脖子:“年纪越大就越怕冷,晚上要真下了雪,明日我可不出门了,张婶儿明天也在家别出门了,看看家里还有什么菜,应付一天就成。”
张婶儿是施念找来烧饭打扫卫生的,人老实,话虽然不多,但也陪着施母解解闷。
他们一家子到了这里,虽然吃穿用度都比在京城时都简单了许多,很多事情甚至都需要自己亲力亲为,可日子过得却比在京城时候自在的多。
施母在后院里辛苦了大半辈子,虽然每日里应付人情往来,但出门都有人伺候,吃穿也精致,施念还曾担心过她适应不了,却没想到她只是怪施念不早点通个气,不然她也可以早点将府里的银钱跟她的嫁妆都换成银子带出来。
现在虽然不用缩衣节食,可那么多的银子留在京城,取又取不出来,只能隔着大老远的想着,还是有点肉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