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板儿如此乖巧,平儿见状,心疼不己,连忙上前,双手轻轻拉起板儿,又伸出手来,在他那红通通的额头上轻轻抹了两下。板儿被平儿这么照顾,竟傻呵呵地笑了起来,心里美滋滋的,头一次有这么漂亮的姐姐对他这么好。
凤姐儿脸上笑意更甚,说道:“今日儿碰着了,也算是个缘分。平儿,取二十两银子送给老人家,当做见面礼。姥姥,你老人家不要嫌少了。” 话还未说完,平儿就手脚麻利地从包裹中取出二十两银子,双手捧着,塞到刘姥姥手中。
刘姥姥接过银子,眼睛笑得眯成了缝,嘴里千恩万谢,又要让板儿磕头,这次却是被平儿及时挡住了。
凤姐儿接着说道:“你老人家别再客气了。明儿,我正好要去我那庄子上看一下收成。说不定,顺道去你们家做客呢。”
刘姥姥一听,顿时来了精神,连忙应承下来:“那感情好。附近的庄子,就数我们家院子大。那都是板儿太爷爷留下来的,现在人口少,都空了大半。我这就回去清扫干净,等着明日姑奶奶过来歇息。”
凤姐儿笑道:“既然这样,就让我家的马车送你们回去。正好让车夫认识一下路,明日去得更加顺畅。” 说完,便转头吩咐平儿,让她去安排车夫送这刘姥姥祖孙二人回家。
平儿领命,快步走到马车旁,和车夫低声交代了几句。
刘姥姥拉着板儿,千恩万谢地上了马车,却仍是坐在马车前头,不肯入内。马车缓缓前行,扬起一阵尘土。
元春看着马车远去,转过头来,拉着凤姐儿的小手,边走边笑道:“凤儿,你现在可是随和多了。看来日子过得不错嘛!”
凤姐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道:“姐姐,你这是在笑话我呢。我现在的身份和名声,如何好得起来?只不过在这里还有些营生,不至于闷在家中无聊罢了。唉,这前几年买的一片田地,收成挺不错的,今年却突然不行了,你说倒霉不?常话说的,人呀要是倒霉起来,喝水都呲牙缝。我虽然不懂得种植庄稼,可也得了解这田地受灾的情况。这不得明天亲自去看看。要是搁在以前,这外面的田庄活计,都是周瑞家的去看管的,哪需要我自己亲自去。你就好了,明年就出嫁了。可就不用再发愁了。”说完,她依偎着元春暗自抹泪。
元春听了,也不禁叹了口气,说道:“唉!凤儿,你这是光看着自己的难处。你也不是不知道府中的情形,是何等艰难。前几日,老太太还训斥了全家老小,斥责大伯、父亲不能光耀门楣,痛骂琏哥儿不争气。我只恨自己是个女儿家,不能在外撑起这个家。”接着,她柔声对着凤姐儿道:”而且,老太太还说想着你呢。” 说完,她轻轻拍了拍凤姐儿的小手,不住地安抚着。
凤姐儿听到此处,眼中也不禁再次起来,声音略带哽咽:“是我的不好,辜负了老太太的疼爱。只是现在后悔也没用了。唉!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她长叹一声。此刻,凤姐儿满心都是无尽的悔意,往昔的种种不当在脑海中不断浮现。
两人就这样一路互诉衷肠,不知不觉间,到了店铺门口,这才停下脚步,各自分开,忙着去打理自家的生意了。
次日,凤姐儿打理好店铺生意,命人备好马车。她身着一身素净的衣裳,带着平儿和一个小厮,一同上了马车,朝向自己的田庄而去。
马车在乡间的小路上疾驰,车轮滚滚,扬起一片片尘土,车厢内竟也是灰雾弥漫,甚是呛人。凤姐儿和平儿只得用香帕捂住口鼻,勉强支撑着到了地方。
凤姐儿下了车,在平儿的搀扶下来到开阔地使劲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这才缓过劲来。此时,庄头早己在一旁等候多时,见了凤姐儿,连忙上前请安。
凤姐儿微微点头,寒暄几句后,便跟着庄头来到田间。她从小就好到处走动,对于乡间小路的崎岖不平,倒也并不在意。小厮则撑着遮阳伞跟在后面,不让烈日晒着凤姐儿。只是苦了平儿,亦步亦趋,行走艰难,还要举着手帕挡着阳光照射。
放眼望去,只见那上百亩地颇为平整,显然是经过仔细开垦过得。只是现在田地西周的沟渠己经完全干涸,其中一道道裂缝如同狰狞的伤疤,全然没有一滴水。十几个佃农正从远处的大运河挑水过来,那沉重的水桶压在他们的肩头,步履蹒跚,却不敢让水飞溅出来。
庄头苦笑道:“东家,这水还是托东家的福才分得的。可即便如此,也只能浇上一小块地,种点蔬菜自用而己。”
凤姐儿问道:“这光靠挑水怎么够?难道没有雨水吗?”
庄头满脸愁苦,指着头顶的烈日,诉苦道:“东家,你看到了吧。不是俺老汉和农户们不卖力,实在是雨水不足,没法子呀。今年比起去年减产达到了三成,除去开销和税赋,几乎是不挣钱了。”
凤姐儿听了,秀眉紧蹙,着急道:“庄头,你说要是明年也如此,是否减产更多?”
庄头无奈地叹口气说道:“东家,只怕如此了。前两年雨水足,咱们庄子收成就挺好的。不过,俗话说:这大涝之后是大旱。如果还这样缺水,估计明年收成只怕会更差。咱们庄子还算幸运,有东家这块金子招牌,少交了些税赋。隔壁庄子就不成了,快揭不开锅了。好在听说他们家昨天进城借着钱了,今年估计能够挺过去。唉,明年如果还这样,老汉我也不知道如何办了?”
凤姐儿心中一动,问道:“隔壁庄子的庄头是否也姓王?”
庄头连忙点头道:“对呀。当初东家这庄子的官府手续,还是他们家帮着办的呢。听说祖上也是做官的,据说跟东家还是亲戚吧?”
凤姐儿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倒是个远亲。只是不常走动。” 说完,她又继续问道:“那明年旱情如果更加严重,果真没有别的法子度过了吗?”
庄头挠了挠头,一副吞吞吐吐的模样,说道:“咱们这里虽然离大运河不远,但是官府给的水定额有限。东家方才也看到了,就那么三十担。否则影响漕运不能通行,那可就罪过了。其余的法子可没有了,老汉我也便不出水来呀。”
凤姐儿看着眼前这片好端端的田地,却因缺水没法种庄稼,心中自然是心急如焚,恨不得请了道士、和尚前来施法。
正说着话,一名后生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喊道;“庄头,好消息。隔壁庄子正在试种一种高产庄稼,据说不需要多少水就可生长,而且产量比水稻、麦子还要多呢。说是府尹大老爷亲自推广的,要周围的庄子派人去学习。里长派俺来通知你,赶紧去。晚了,领不到种子,可别后悔喽。”
凤姐儿听到是贾化的主意,心中顿时大喜,连忙说道:“庄头,赶快去吧。不要错过这个机会。” 她对贾化,那可是打心眼里佩服,觉得他就是个财神爷,这耐旱的种子肯定是好的,自然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庄头却一脸苦恼,说道:“东家,俺家的毛驴昨日病了。俺这老腿走过去,不得要到天黑了,到时候可就赶不回了。要不还是明天再去吧?”
凤姐儿笑着说道:“不用等到明天了。我正好要去看望这家的亲戚,你就坐在马车外面,和车夫、小厮挤一挤,一同去。领了种子,再让马车把你捎回来,误不了你的事儿。”
庄头听后,顿时喜笑颜开,忙说道:“多谢东家了。想不到老汉我一把年纪,也能坐上东家的马车了。” 说完,他快步走到马车边,动作麻利地挤上了车头,稳稳地坐在车上。那顺溜的模样,竟然一点也看不出是个老胳膊老腿的老头子。
等凤姐儿主仆上了马车,车夫便驾驶着马车再次奔跑起来,向着隔壁庄子疾驰而去,扬起的尘土在阳光的照耀下,仿佛给大地蒙上了一层薄纱。
不到一个时辰,马车缓缓停靠在一处气派的大院门口,车轮碾过地上的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庄头迫不及待地跳下了车,他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匆匆,他一边走一边回头对凤姐儿说道:“东家,我这就去田间找人,您先在里头歇着。等我忙乎完了,再过来找您。” 说罢,便快步朝着田间的一群人方向走去,脚下扬起一片尘土。
平儿连忙道:“庄头,你忙完了,首接找车夫送你回去就成。要是晚了,车夫就在你家住上一晚,明早过来就成。”
“好咧!”庄头挥挥手,径首而去。
平儿扶着凤姐儿下了马车,给车夫交待完接送庄头的事项,便带着小厮上前叩门。只是这角门无人,平儿只得令小厮敲响大门。
不一会儿,大门 “吱呀” 一声打开了。刘姥姥早己等候多时,她满脸堆笑,那眼角的皱纹都笑得挤在了一起,连忙把凤姐儿迎进院内,一边走一边说道:“姑奶奶,可算是把您盼来了,快里边请。” 穿过前院,径首往后院走去,一路上,刘姥姥不停地介绍着院子的情况。
凤姐儿抬眸打量着西周,只见这院子布局规整,房屋错落有致,比起自己那庄上的房屋,果真气派不少,心中暗自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