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劝住贾母和贾敏止住悲切,众人情绪才稍显平复。就在这时,一个突兀而又爽朗的声音从远处悠悠传来:“老祖宗,我来迟了,不曾迎接新叔叔,特来告罪!” 声音清脆响亮,带着几分俏皮与洒脱,在这原本肃穆的厅堂中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贾化心中一惊,抬眼望去。只见在场的众人个个皆敛声屏气,神色恭肃严整,整个氛围庄重而安静。他不禁暗自诧异,这来者究竟是谁,竟然如此放诞无礼?心下正想着,只见一群媳妇丫鬟如同众星捧月般,围拥着一个人从后房门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这个人的打扮与众姑娘截然不同,彩绣辉煌,周身的服饰华丽至极,绫罗绸缎上绣满了精致的花纹,镶嵌着璀璨的珠宝玉石,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恍若神妃仙子下凡。她柳眉弯弯,凤目含情,眉眼间透着一股灵动与聪慧,高挺的鼻梁下,一张朱唇不点而赤,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顽皮的笑意。
贾母看着来人,脸上露出了宠溺的笑容,打趣道:“你不认得她,她是我们这里有名的一个泼皮破落户儿,南省俗谓作‘辣子’,你只叫她‘凤辣子’就是了。” 贾母的声音中带着几分调侃,脸上却又满是疼爱之色。
贾化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赫赫有名的王熙凤呀!他心中暗自思忖,此女乃大兄贾赦嫡子贾琏的正妻,王夫人的内侄女,自幼假充男儿教养,行事风格果然与别家媳妇大不相同。
王熙凤正值十七八岁的妙龄,身姿婀娜,落落大方,全然不似其他后辈女眷那般恭谨。她迈着轻盈的步伐,上下细细打量了贾化一回,脸上笑意更浓,娇声笑道:“我正巧从叔叔家回来,就听闻有位才华横溢的新叔叔来了。今儿见了,果真风流倜傥,如诗仙般的人物!” 说完,她莲步轻移,优雅地行了一礼,声音清脆悦耳:“新叔叔,侄媳妇这厢有礼了!”
贾母笑着啐了一口,佯装嗔怒:“呸,你个泼皮猴孙,什么新叔叔,旧叔叔。方才你敏姑妈说了,叔叔可是有救她母女二人性命之恩。这只能是亲叔叔,你可不能再这么随便胡喷,小心折了寿。还有这里的贾家人,都听好了:化儿乃是我贾家的大恩人,是至亲,以后都得敬着。如果有听到忤逆犯上的,一律家法伺候。珍儿,你是族长,可得带头。”贾母的声音坚定有力,不容置疑,眼神中透露出对贾化的感激与敬重。
贾珍连忙上前,神色恭敬,语气诚恳:“老祖宗,叔叔救了敏姑妈,自然也是我等的大恩人。况且叔叔如今名声显赫都中,令我等后辈都与有荣焉。侄孙自当晓谕族人,皆敬重尊崇,不可忤逆。”他一边说着,一边微微欠身,脸上满是郑重之色。
“这还差不多!贤侄,你以后也要好好帮着管教这些族人。都能像你一样,我贾家何愁不兴。”贾母满意地点点头,眼中满是期许。
“叔母,过誉了。这恐怕不合家规吧?” 贾化微微皱眉,谦逊地说道,脸上带着一丝犹豫。
“叔叔,勿需谦让。想我们一笔也写不出两个贾字,以后我们两宗休戚与共,富贵同享。” 贾珍连忙接着补充,脸上洋溢着热情。
“贤弟,珍儿说的对。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以后就不要客气。母亲,宴席准备好了,我们开席吧。” 贾政笑着提醒道,眼神中满是关切。
贾母会意,脸上露出了和蔼的笑容,吩咐众人到院中聚会。众人纷纷起身,井然有序地朝着院中走去,一时间,厅内充满了欢声笑语,方才的悲伤氛围也渐渐消散 。
院子里张灯结彩,一片喜庆祥和的景象。五彩的灯笼高高挂起,随风轻轻摇曳,洒下柔和的光晕。盆景假山错落有致,形态各异,仿佛是大自然的微缩景观。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溪水在灯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发出悦耳的声响。
一侧,乐师们正全神贯注地演奏着悠扬的乐曲,另一侧空旷之地,三张大桌上己摆满了琳琅满目的荣府特有美食。这些珍馐中有香气扑鼻的火腿炖肘子,鲜嫩的羊羔肉,美味的野鸡瓜齑,也有精致的小荷叶儿莲蓬儿汤,凉拌茄鲞,更有奶油松穰卷酥等各种精致的点心,造型别致,让人垂涎欲滴。
众人依次落座,上席坐着贾母、贾赦、贾政、贾珍、贾琏及贾化等。贾化坐在席间,有些受宠若惊,心中不禁感慨,今日这场面实在是隆重。另两席则男女分坐,秩序井然。西周奴仆人影攒动,他们小心翼翼地穿梭其中,送来漱口的茶水,盥洗的水盆,时刻小心侍候着主人,往来供应着酒食、点心。每一个仆人都神色恭敬,动作娴熟,不敢有丝毫懈怠。
贾母满脸慈爱,命人拉来个小子坐在身旁。贾化仔细打量,不禁大为惊讶,这小子竟与那甄宝玉长得一模一样,只是胸前多佩戴了块如雀卵的玉器,想必就是那无才补天的顽石幻化的。
“老祖宗,让林妹妹也来这一桌吧,我可好久没有好好看看妹妹了。” 宝玉小声央求着,眼神中满是期待,双手不自觉地拉着贾母的衣袖轻轻摇晃。
“宝玉,今天可有贵客,你可得乖巧一些。你林妹妹现在陪着姑妈,以后再一起玩。” 贾母笑着摸了摸宝玉的头,然后又对着贾化介绍:“这是你二兄的嫡子宝玉,只因像他祖父,平日里放纵些。日后贤侄可要多教导他些正经礼数,只要能光宗耀祖,老太婆我也就心满意足了。” 贾母的眼神中透露出对宝玉的期许和对贾化的信任。
“叔母勿须烦忧,小侄观宝玉天庭,实乃大富大贵之象,日后定能光耀门楣。” 贾化微笑着说道,语气诚恳,眼神中带着欣赏。
宝玉见不能与黛玉一桌,甚是沮丧,原本明亮的眼睛瞬间黯淡了下来,但又畏惧姑妈,不敢靠近。此刻听闻贾化夸奖,知道长辈维护自己,忙作揖感谢:“谢谢叔叔夸奖,小侄当效叔叔这般,文动都中,为世人传颂。” 宝玉己从父亲这里得知贾化的事迹,不过此时他心中莫名涌起亲切之意,似乎早己认识贾化一般。
“早听说你有块落胎时口衔的美玉,不知可否观之?” 贾化好奇地问道,眼中闪烁着探究的光芒。
宝玉倒也干脆,毫不犹豫地从项上摘下来,递给贾化。只见美玉大如雀卵,在灯光的照耀下,灿若明霞,莹润如酥,仿佛羊脂玉般细腻。五色花纹缠绕其上,更添神秘色彩。上有西个大字:通灵宝玉,又有八个小字:莫失莫忘,仙寿恒昌。
贾化仔细端详,见并无异常,便想还了回去,岂料通灵宝玉突然散出旁人不可察觉的毫光,似有意亲近自己,不愿离去。贾化诧异片刻,心中暗自惊叹,这宝玉果然不凡,但他很快恢复镇定,仍是笑着还了回去:“果然美玉无瑕!既有如此仙缘,想必日后必成大器。宝玉,为叔赠你一句: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如能做到,则此生无忧矣!” 贾化语重心长地说道,眼神中满是期许。
宝玉似懂非懂,微微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下,还是恭敬道谢:“谢谢叔叔指点。”
王熙凤此时端着酒杯,莲步轻移而至,脸上带着灿烂的笑容,对贾母说道:“老祖宗,今日儿在叔叔那里学得两首歌,特意前来给您表演一二,让您老也开心一下,不知老祖宗给不给孙媳妇这个机会?” 王熙凤一边说着,一边轻轻晃动着手中的酒杯,眼神中满是期待。
贾母笑道:“你这泼皮,就爱显摆。怎么不把你叔叔请来一聚?” 贾母眼中带着宠溺,笑着打趣道。
“叔叔己升了九省统制,正要奉旨出都查边,此刻家中整理行装,故此来不了了,特嘱咐我给老祖宗赔个不是。” 王熙凤解释道,脸上闪过一丝遗憾。
贾政、贾琏及王夫人听了,自然高兴异常。贾政微微颔首,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贾琏则兴奋地搓着手,仿佛看到了什么好事即将发生;王夫人嘴角上扬,眼中满是笑意。贾赦、贾珍等则心有戚戚焉,个中滋味自然不同。贾赦空有将军爵位,却无将军实权,此刻心中满是失落,暗自叹了口气;贾珍则懊恼自家世袭的京营节度使要职被王子腾继承,现在又更上一层楼,恐怕此生更无望拿回了,他紧握着拳头,脸上露出不甘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