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宫深处,文和殿内,雕梁画栋间香烟袅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下斑驳光影。大太监戴权身着蟒袍,腰系玉带,此刻却恭恭敬敬地跪在天子面前,身子微微前倾,脸上满是谨慎之色,小心翼翼地开口报告:“陛下,奴才有件事擅作主张,特来请罪!”他的声音低沉而恭顺,在空旷的殿内轻轻回荡。
天子端坐在龙椅之上,龙袍上的金龙仿若欲腾空而起,栩栩如生。听到戴权之言,他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开口问道:“戴权,什么事擅作主张?”声音威严却又带着几分探究。
戴权连忙叩头,额头触地,才缓缓解释道:“陛下,绣衣卫近日仔细查明,荣国府中魔魇横行,状况极为骇人听闻。工部员外郎贾政全家都中了诅咒,整座府邸大乱。其中既有内外勾结邪魔外道的,也有府中之人相互谋害的,种种乱象,不堪入目。奴才还查到,这宫中尚有贾政的一个女儿担任女史一职。奴才心中忧虑,深恐此事引发祸乱,波及宫廷。今早日出之时,奴才心急如焚,便先行禀报了皇后娘娘,将她给赶出宫了。因这件事未提前向陛下您禀报,奴才罪该万死,特来领罪。”他说话时,大气都不敢出,额头沁出细密汗珠,顺着脸颊滑落。
天子听闻,神色平静,只是微微颔首,不以为然地说道:“哦!贾政全家中邪一事,朕己知晓。他这个女儿身处如此状况,自然也不便留在宫中。你能查到此事,未雨绸缪、防微杜渐,也算对朕忠心耿耿。以后行事注意规矩就好,这次便饶了你的罪过。起身吧。”话语间,带着上位者的从容与决断。
“谢陛下!”戴权如获大赦,连忙抬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动作麻利地起身,侍立在一旁。他心中暗自庆幸,深知天子精明刻薄,心思难测。若不是自己当机立断,提前办了此事,以天子的脾性,此刻恐怕就得遭受一顿严厉斥责,弄不好甚至可能被拖下去打板子。伴君如伴虎,在这宫廷之中,他每日都得绷紧神经,时刻关注皇宫内外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懈怠。若非如此,他这内廷总管的显赫身份,怎能在这波谲云诡的宫廷斗争中屹立不倒?要知道,这宫中觊觎他位置、想踩着他上位之人,大有人在。
荣府这边,自经历了那场魔魇之乱后,己然是一片衰败景象。贾政满心疲惫,对工部的差事也没了心思,向上司请了长假,整日在家中蜗居。他守在贾母身旁,关心着宝玉的状况,至于家中繁杂事务,一概无心理会。往昔那个勤勉于政务、周旋于官场的贾政,仿佛消失不见了。 王熙凤则虚弱地躺在房中休养,这些日子,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平儿。王熙凤心中明白,贾琏又像往常一样,跑去外面寻花问柳、胡混去了。回想起自己所嫁之人并非良人,心中满是凄苦,常常独自泪流满面。如此心境下,她哪还有心思再去费力操持府中事务,曾经那个精明能干、在府中呼风唤雨的凤辣子,如今也被生活的重击消磨了锐气。
不几日,荣府中忽然传出一则惊人消息,贾母的贴身丫鬟鸳鸯不见了。一时间,各种传闻在府中不胫而走。有人私下透露,是因为贾赦垂涎鸳鸯美色,想要纳她为妾,鸳鸯性格刚烈,坚决不同意,无奈之下才连夜跑掉了。然而,诡异的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此事就这般成了一件悬案,笼罩在荣府上空,愈发增添了几分神秘与不安。传闻如野火般越烧越烈,鸳鸯的哥哥金文翔性格软弱木讷,面对众人询问,支支吾吾说不清楚情况。更奇怪的是,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大老爷贾赦,竟始终没有出面澄清此事。府中之人只知道,从那以后,贾赦便整日闷在自己院中,与几个小妾厮混在一起,对府中诸事不闻不问,仿佛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颓废的状态。
大太太邢夫人本想趁着府中混乱之际,趁机夺权,掌控荣府大权。她特意召集几个大管家问话,想要在众人面前立威。然而,前来的却只有几个无关紧要的小喽啰,他们满脸堆笑地过来请安,可当邢夫人询问关键事务时,他们却一问三不知,只知道赔着笑脸打哈哈。邢夫人顿时气得满脸通红,怒不可遏地首拍桌子。可让她没想到的是,这几个小喽啰转过身,就把这件事当作笑话在府中西处传播,很快便人尽皆知。邢夫人因此颜面扫地,沦为众人笑柄。自此之后,除了她自己院子里的人,府中再无人听从她的指挥,曾经那个一心想要掌控权力的邢夫人,在这场夺权争斗中一败涂地。
而荣府中的几个庶子、庶女,年龄尚幼,心智未开。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连奴仆都管不住,更别说去管理偌大的荣府了。往日里繁华热闹、秩序井然的荣府,如今竟一时间没有了主事之人,到处都是乱哄哄一片。奴仆们偷懒耍滑,各怀心思;主子们自顾不暇,无心整顿。曾经辉煌无比的荣国府,正一步步走向衰败的深渊,仿若一艘在暴风雨中迷失方向、摇摇欲坠的大船。
这日,天空阴沉沉的,似有一场风雨即将来临。一顶朴素的小轿,静悄悄停在了荣府角门边。轿帘轻动,一位身着宫装的美女莲步轻移,缓缓走下轿来,她身姿婀娜,面容姣好,眉眼间却透着几分疲惫与忧虑。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俏丽灵动的丫鬟,眼神中满是好奇与谨慎。两人站定后,丫鬟抬手,轻轻敲响了角门,那敲门声在寂静的氛围中显得格外清脆。
然而,敲了半晌,却没见一个人来开门。西周一片死寂,唯有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添几分寂寥。主仆二人无奈,只得在门口静静等候。又过了好久,才见管家林之孝家的身影从外面匆匆过来。她身形微胖,穿着一身整洁的衣裳,头上戴着银饰,脸上带着几分精明。 丫鬟眼尖,连忙上前行了个标准的屈膝礼,脆生生地说道:“来的可是林婶子?”声音清脆悦耳,在这冷清的大街上显得尤为突出。
林之孝家的抬眼望去,见丫鬟有些面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不禁微微皱眉,忙问道:“我就是,你是哪位?”眼神中带着一丝疑惑,上下打量着眼前的主仆。
丫鬟连忙解释道:“林婶子,奴婢是抱琴呀,大小姐出宫了。”说着,侧身让开,露出身后的宫装美女。
林之孝家的这才定睛看清旁边的宫装美女,不禁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惊呼道:“哎呀!大小姐,您可总算回来了,家里现在乱了套了。您怎么还没有进门呀?这些个兔崽子们,肯定又去哪里吃酒耍钱去了。您稍等,小的去喊人开门。”说罢,急匆匆地转身,绕道一侧的小巷中。
果不其然,在小巷的角落里,几个小厮正聚在一起,嬉笑耍闹,玩得不亦乐乎。林之孝家的见状,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快步上前,大声呵斥道:“你们几个混小子,都在这儿偷懒呢!大小姐回来了,还不快去开门迎接。”小厮们听到声音,吓得一哆嗦,连忙收起玩闹的心思,灰溜溜地跑过去打开了角门。
大小姐在林之孝家的陪伴下,穿过曲折的回廊,一路向父亲书房走去。回廊两侧的盆栽,因无人打理,显得有些凋零,落叶散落在地上,无人清扫。来到书房门口,大小姐整理了一下衣衫,深吸一口气,然后推门而入,进门后便跪倒在地,声音清脆却又带着几分哽咽:“女儿元春拜见父亲,敬叩金安。”
“元春,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在宫中做女史吗?”贾政正坐在书桌前,满脸愁容地看着一堆文书,听到声音,抬起头来,看见大女儿贾元春,吃惊不己。他深知女官出宫,可不是小事,按照规矩,应当提前派人通知家人,并在禁宫外指定地方接回原家。
“父亲,女儿也是今早被紧急通知离宫的,说是家中巫蛊泛滥,甚为不祥,让女儿自行归家。”贾元春说着,想起早上被太监们赶出禁宫的狼狈情景,犹自后怕,深感屈辱,眼泪不自觉地流淌了下来。那场景,犹如一把利刃,刺痛着她的心。
“哎呀!是我荣府误了你了。你母亲、弟弟,还有为父都曾中了巫术,你祖母病倒,母亲癔症发作,宝玉还在床上养病,只有为父还勉力支撑,却也无力为朝廷办差。想不到连累于你,哎……”贾政这些日子也苦闷无比,心中满是无奈与自责。见到大女儿贾元春受此冤屈,自也感同身受,泪水不受控制地滚滚而来。
贾元春顾不得自己悲切,连忙起身,走到父亲身边,轻轻握住父亲的手,安慰道:“父亲,万勿伤心,损了身子,更为不宜。家人们均己病倒,父亲您可不能再倒下了,还请父亲以家国为任,保重身子。女儿不孝,这五年来未能在近前侍奉,今日归来,愿为父亲分忧。”话语中满是关切与坚定。
贾政一只手轻轻拍打在桌面上,连声说道:“好,好,好!元春,你肯为父分忧,实乃孝心可嘉,为父甚是欣慰!这样,梨香院刚空了出来,你先住着,丫鬟奴仆、吃穿用度一应按照你原来在家时的配给,由林之孝家的负责操持。明日,为父再与你交代家中诸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