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室的暖黄灯光裹着林凡的背影,画架上的画布在颜料未干处泛着的光泽。
他把从海边带回来的扇形贝壳搁在调色盘旁,贝壳边缘的珍珠光泽与画布上未完成的西人背影交叠——陆景泽微侧的肩线,杨晨被海风掀起的衣角,李明推眼镜的手,都在暮色里泛着暖金色。
"再加月亮的话..."林凡咬着笔杆后退两步,画刷在指尖转了个圈。
窗外的梧桐叶沙沙扫过玻璃,月光漏进来,在画布右下角投下一片银斑。
他突然蹲下身翻找画具箱,找出管钛白色颜料,沾了满手的蓝绿赭石也不在意,踮脚在背景层叠的光里点了颗月牙,"这样就不是夕阳,是月夜了。"
手机在画桌边缘震动时,他正用扇形笔扫出杨晨发梢的水痕。
屏幕亮起,是陆景泽的消息:"到宿舍了,你工作室的暖气够不够?"
林凡盯着对话框里跳动的"正在输入",忽然鬼使神差点开相册。
里面存着今天在海边拍的照片:杨晨光脚踩进浪里的瞬间,陆景泽弯腰帮他卷裤脚时耳尖泛红的侧影,李明举着手机偷拍却被浪花打湿镜片的狼狈。
他指尖轻轻划过屏幕,最终点开发给陆景泽:"能帮我个忙吗?"
"说。"回复秒到。
林凡舔了舔干燥的唇,目光落在画布右下角未写完的"致我的光"上。
颜料在纸页上晕开淡粉的痕迹,像他此刻发烫的耳垂:"下周艺术治疗研讨会,我想把这幅画当开幕作品。"
电话几乎立刻打了进来。
陆景泽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应该是在往工作室赶的路上:"需要调展厅灯光?
装画框?
还是..."他顿了顿,低笑里裹着海风的咸湿,"需要我以国际医疗集团继承人的身份,把研讨会改成你的个人展?"
"笨蛋。"林凡低头用画刷戳了戳自己发烫的脸颊,"只要...只要你帮我确认展厅能放下这幅两米乘一米五的画布,还有..."他望着窗外渐浓的夜色,声音轻得像落在画纸上的颜料,"别让他们提前知道。"
"成交。"陆景泽的车鸣笛声响过,工作室楼下传来熟悉的引擎声,"十分钟后到,带了杨晨烤焦的曲奇和李明煮的姜茶——你今天在海边光脚踩了半小时浪。"
挂电话时,林凡听见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不是陆景泽沉稳的步调,倒像是...
"叩叩。"
门被推开条缝,杨晨的发梢还沾着浴室的水珠,手里提着保温桶:"听景泽说你要改化疗方案?"他晃了晃保温桶,雾气从缝隙里钻出来,带着红枣的甜香,"我煮了五红汤,医生说能补气血。"
林凡的手指无意识攥紧画纸边缘。
今天在海边揣了一路的诊断书突然变得滚烫,他盯着杨晨眼下淡淡的青黑——这是连续一周陪床后没消的痕迹,喉咙发紧:"晨哥..."
"先喝汤。"杨晨把保温桶搁在画桌上,顺手理了理他乱翘的发顶,"刚才在群里看到你说研讨会的事,演讲稿需要帮忙吗?"他指节抵着下巴,目光扫过画布上未完成的背影,"我可以写你画里的故事——比如那个总把贝壳藏在口袋里怕被浪花冲走的笨蛋,比如那个偷偷给化疗药瓶系幸运结的傻子。"
林凡的睫毛颤了颤。
去年冬天他因为化疗掉发躲在被窝里哭,是杨晨顶着雪去买毛线,在病房里笨拙地织了顶藏蓝色毛线帽;今年春天骨髓抑制期高烧不退,是杨晨守了三天三夜,在他意识模糊时一遍遍念他画集里的句子。
此刻杨晨的指尖扫过画布上自己的轮廓,声音轻得像羽毛:"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从大一你帮我捡被风刮走的素描本开始,你就是我的光。"
楼梯间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
陆景泽提着保温袋进来,发梢沾着夜露,手里还拎着杨晨落在车上的帆布鞋:"姜茶要凉了。"他扫过两人交叠在画纸上的手,眼尾微挑,却只是把帆布鞋轻轻放在杨晨脚边,"李明说他今晚就能把艺术治疗的研究报告框架发群里,陈教授那边他己经打过招呼了。"
果然,手机同时震动两下。
李明的消息跳出来:"林凡,我整理了近五年艺术治疗对血液科患者心理干预的论文,重点标注了绘画疗法的临床数据。
需要的话,我明早带打印版去工作室。"
林凡望着手机屏幕上三个对话框,忽然抓起画刷在画布最右端添了道暖橘色——那是李明推眼镜时,镜片上跳动的光斑。
颜料混着他眼眶的湿热,在画布上晕出模糊的温柔。
"都过来。"他突然拽住陆景泽的手腕,又扯住杨晨的衣角,把两人按在画架前,"等画完成那天,你们要站在这里——"他的指尖从陆景泽肩线划到杨晨发梢,最后停在画布中央自己的背影上,"这样,光就完整了。"
深夜十一点,工作室的灯依然亮着。
林凡给最后一笔海浪上了光油,正打算收工,电脑突然发出"叮"的提示音。
他揉着发酸的脖子凑过去,未读邮件的发件人显示"未知用户",标题只有三个字:"小心你"。
鼠标悬在"打开"键上足有半分钟。
林凡深吸一口气点击,屏幕上跳出一行字:"研讨会那天,会有人让你的'光'碎成渣。"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发抖,手机几乎同时被攥进掌心。
通讯录里三个名字依次亮起——陆景泽、杨晨、李明。
"喂?"陆景泽的声音带着刚被吵醒的沙哑。
"景泽,晨哥,明哥..."林凡望着画布上被月光照亮的西人背影,喉咙发紧,"现在来工作室,越快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