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入学就遇“乌龙”事儿
九月的阳光火辣辣地砸在柏油路上,林凡拖着两个鼓囊囊的蛇皮袋踉跄着往宿舍楼挪。
后背的牛仔布背包里探出半截速写本,被汗浸湿的边角正随着他急促的呼吸轻轻颤动。
"同学让让!"宿管值班室突然窜出个系着碎花围裙的卷发阿姨,手里还拎着滴水的拖把。
林凡慌忙侧身躲避,蛇皮袋里的不锈钢饭盒叮当作响,整个人首接撞上了墙边摞着的矿泉水箱。
哗啦一声,叠成宝塔状的箱子应声而倒。
林凡僵在原地,看着满地打转的蓝色塑料瓶,后颈瞬间沁出冷汗。
宿管阿姨的拖把"啪"地杵在地上,圆框眼镜后的眼睛瞪得滚圆:"哪个系的捣蛋鬼?
开学第一天就拆我场子?"
"阿姨您听我解释..."林凡手忙脚乱地从裤兜里掏录取通知书,被汗浸透的纸张皱成一团。
拖把杆突然挑住他背包带子,宿管阿姨凑近时身上飘来淡淡的六神花露水味:"美术系...林凡?"她突然一拍大腿,"哎呦喂!
老林头念叨半个月的好苗子就是你啊?"
十分钟后,林凡坐在值班室的折叠椅上,看着王阿姨往他手里塞第三块西瓜。
墙上挂着的流动红旗擦着他耳尖晃悠,玻璃柜里塞满的备用钥匙随着她翻找的动作叮铃哐啷响。
"308可是风水宝地,阳台能看见天鹅湖!"王阿姨甩给他两把铜钥匙,突然压低声音,"跟你同屋的是经管院陆家的公子哥,那孩子..."话没说完就被窗外跑过的学生打断:"王妈妈!
七号楼又跳闸了!"
林凡拖着行李爬上三楼时,白T恤后背己经洇出一片汗渍。
钥匙刚插进锁眼,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穿深灰高定衬衫的男生倚着门框,袖口露出的腕表折射着走廊顶灯,晃得林凡眯起眼睛。
"你就是王妈妈说的'小可怜'?"男生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接过林凡手里的蛇皮袋时突然"啧"了一声,"这里面装砖头了?"他随意撩起额前碎发的动作让林凡注意到他耳骨上闪着微光的银色耳钉。
林凡局促地蹭了蹭帆布鞋边沾的灰:"是画板跟颜料..."话音未落,陆景泽己经拎起蛇皮袋轻松甩到空床位上。
窗外的梧桐树影斜斜切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林凡闻到他身上飘来的雪松香混着阳光晒过的棉布气息。
"我叫陆景泽。"男生转身从冰箱里摸出罐冰可乐抛过来,"你要不要..."他突然顿住,目光落在林凡正在整理的背包上——速写本里滑出的素描纸正巧摊开在地,铅笔勾勒的天鹅湖波光里浮着半片撕碎的糖纸。
走廊突然传来王阿姨特有的大嗓门:"小林啊!
你们系..."脚步声由远及近时,陆景泽突然伸手捡起那张画纸。
他指尖蹭过纸面未干的铅笔痕迹,在逆光里轻轻挑眉:"这是行政楼后面的流浪猫?"
林凡攥着可乐罐的手指微微发紧,铝制表面凝结的水珠顺着手腕滑进袖口。
他看见陆景泽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个银色打火机,啪地点燃时跃动的火苗恰好照亮画纸角落的签名。
陆景泽的尾音还悬在空调冷气里,宿舍门就被拍得砰砰作响。
王阿姨的嗓门穿透门板:“林教授来看新生啦!”铝合金门框震得嗡嗡作响,几粒墙灰扑簌簌落在林凡肩头。
林教授进门时带进一股松节油的味道,灰白头发用炭笔随意别在耳后。
老人家的金丝眼镜滑到鼻尖,目光却精准落在陆景泽手中的画纸上:“这光影处理……”他突然摘下眼镜在衬衫下摆胡乱擦了擦,凑近时差点撞翻陆景泽手中的冰可乐。
“下午三点钟的逆光?”枯瘦的手指悬在纸面上方比划,“用6B铅笔模拟伦勃朗的明暗法?”林凡手里的可乐罐发出轻微的咔哒声,铝皮被捏出几道月牙形的凹陷。
他没想到随手画的流浪猫会被人看穿偷师美术馆临摹的小心思。
走廊里渐渐聚起看热闹的新生,有人嗤笑:“不就是涂鸦……”话音未落,林教授突然从兜里掏出裁成方块的宣纸拍在书桌上:“五分钟,画我。”
空调出风口的百叶窗突然停止摆动,陆景泽倚着冰箱门撕开棒冰包装纸的声响格外清晰。
林凡的铅笔尖在触到宣纸的瞬间突然活过来,炭粉簌簌落在林教授袖口沾着丙烯颜料的袖扣上——那是枚仿制的莫奈睡莲袖扣。
当铅笔勾勒出第17道褶皱时,围观人群突然响起倒吸气声。
林教授耳后那道手术疤痕在画纸上变成蜿蜒的枯藤,镜框压出的红痕成了画龙点睛的暮色霞光。
捧着奶茶路过的女生突然撞到门框,珍珠噼里啪啦滚到林凡脚边。
“下个月市美术馆要办新人联展。”林教授抖落肩头的橡皮屑,枯藤似的手指捏着画纸边缘,“你这孩子……”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泛黄的指甲在林凡腕间按出个月牙形的红印,“咳……要不要替美院挣个脸面?”
窗外的蝉鸣突然拔高了一个调门。
林凡感觉后颈的汗珠正顺着脊椎往下滑,军训服布料摩擦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看见陆景泽把棒冰棍子抛进垃圾桶,金属桶壁发出“当”的脆响。
“我去。”林凡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擦过蒙尘的画框。
人群里传来椅子腿蹭地的刺耳声响,某个抱着篮球的男生踢翻了墙角的矿泉水瓶。
林教授临走前把半盒马利牌水彩颜料塞进林凡抽屉,包装盒上1993年的生产日期让陆景泽吹了声口哨。
等围观人群散尽,林凡才发现速写本边缘沾着抹可疑的暗红——方才笔尖戳破手指渗出的血珠,在空调冷风里凝成了褐色的痂。
夜色爬上窗棂时,林凡在盥洗室掬水洗脸。
镜中人的颧骨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冷水顺着锁骨流进T恤领口,激得他打了个寒颤。
隔间传来冲水声,两个男生的议论混在水管轰鸣里:“……苏瑶学姐蝉联三届冠军……听说评审团主席是她亲舅舅……”
林凡关掉水龙头,耳鸣声却越来越响。
走廊声控灯忽明忽暗,他扶着瓷砖墙慢慢往回走,指腹在409宿舍门牌上蹭到未干的水彩——不知哪个促狭鬼用玫瑰红画了只振翅欲飞的蝴蝶,翅尖正指向308室微微敞开的门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