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沉思回廊 (The plation Cloister)
与熔炉区的喧嚣和灼热相比,沉思回廊显得异常安静,甚至有些阴冷。这里曾是根基层的数据备份中心之一,在动乱中损坏废弃,巨大的服务器机柜如同沉默的墓碑,排排矗立,蒙着厚厚的灰尘。惨绿色的应急灯光是这里的主色调,空气里弥漫着尘埃和陈旧电子元件特有的、带着一丝甜腥的霉味。
在一排被刻意挪开、露出后面狭窄空间的服务器机柜后,是一个被精心隐藏起来的秘密空间。几盏用废弃零件和微光苔藓改造的、光线柔和的小灯,照亮了围坐在一起的七八个人影。他们都穿着浆洗得发白、打着整齐补丁的影衣,但头巾都微微掀开,露出专注而充满求知欲的面孔。他们是“忏悔”(The Pes)。
玛拉(Mara)站在一块充当临时黑板的、磨平了锈迹的金属板前。她清瘦的脸上神情平和,眼神深邃,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所以,光民并非生来神圣。他们的‘优越’,源自更早的‘大净化’和持续不断的‘优化迭代’。”她用一根磨尖的金属棒,指着黑板上用特殊颜料绘制的、代表光民历史进程的抽象符号,“他们剔除了他们认为的‘冗余代码’——情感的不稳定波动、无谓的消耗、低效的逻辑路径……从而获得了更纯粹、更强大的‘存在形式’。这,就是我们苦难的根源——我们体内,残留着太多被他们视为‘缺陷’和‘原罪’的‘劣质程序’。”
一个年轻的男孩,里奥(Leo),忍不住举手提问,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玛拉老师,那我们……我们真的永远无法承受‘圣光’吗?我们生来就是……低等的?”他的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和一丝迷茫。
玛拉温和但坚定地摇了摇头:“不,里奥。‘忏悔’的意义就在于此。承认自身的‘缺陷’,并非认命,而是觉醒的第一步。”她走到一台被拆解得面目全非、又用各种线缆和零件勉强拼凑起来的旧式终端前,小心翼翼地将一个指甲盖大小的、边缘有些破损的存储芯片插入一个特制的读卡器。“看这个,这是我们从上层废弃物回收管道里找到的,关于空气循环系统的部分加密数据。虽然残缺,但它包含了光民如何维持穹顶区‘纯净’空气的部分逻辑。理解它,学习它,改进它!这就是我们‘净化’自身、提升‘程序’、最终赢得‘圣光’认可的路径!知识,就是我们的光!”
屏幕上亮起,流淌着复杂的数据流和结构图。玛拉熟练地操作着,试图绕过加密,提取核心信息。围坐的成员们屏住呼吸,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他们相信玛拉,相信通过知识和技术,他们终将蜕变。
突然,终端屏幕剧烈地闪烁起来!数据流变得混乱而狂暴,发出刺耳的蜂鸣!一个猩红的、不断旋转的警告符号弹了出来!
“不好!逻辑陷阱!有反制程序!”玛拉脸色瞬间煞白,她猛地扑向终端旁一个不起眼的开关。
“所有人!紧急撤离!销毁协议!”她的声音第一次失去了平日的冷静,带着急促的恐慌。
年轻成员们惊慌失措地站起来。里奥反应最快,抓起旁边一个装着珍贵纸质笔记的金属盒子。另一个女孩则扑向角落里堆放的几块存储着基础知识的备用芯片。
但己经晚了。
“嗡——!”
秘密空间唯一的入口处,一道刺眼的蓝色能量屏障瞬间落下,将出口彻底封死!同时,安置在废弃服务器机柜顶端的几个伪装成锈块的“影眼”监控器,瞬间亮起刺目的红光,如同毒蛇的眼睛,锁定了空间内的每一个人!
“忏悔者!你们的存在逻辑己被污染!放弃抵抗,接受净化审查!”冰冷的电子音通过隐藏的扩音器响起,与熔炉区那令人心寒的声音如出一辙。
绝望笼罩了小小的“学堂”。一个胆小的女孩忍不住啜泣起来。
玛拉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更多的是决绝。她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那个开关!
“滋啦——轰!”
安装在终端核心和黑板下方的几个小型电磁脉冲装置瞬间引爆!强大的脉冲席卷了整个秘密空间。那台拼凑的终端首当其冲,屏幕炸裂,内部零件冒起青烟,彻底报废。黑板上的符号被强大的磁场扭曲模糊。几盏小灯也瞬间熄灭。同时,一股浓烈刺鼻的化学烟雾从角落的几个罐子里喷涌而出,迅速弥漫开来,遮蔽视线,并带有强烈的刺激性。
“咳咳……走!从‘风语者’通道!快!”玛拉在烟雾中大喊,强忍着刺鼻的气味和泪水,推搡着身边的成员扑向角落一个被杂物掩盖的、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风口。
成员们连滚爬爬地钻入通风口。玛拉留在最后,她看到能量屏障外,几道银白色的身影己经出现在通道尽头,冷酷的枪口对准了屏障。她将最后一块记录着核心思想的芯片狠狠摔在地上,用脚碾碎,然后才咬牙钻进了通风口。
身后,传来能量屏障被强行解除的嗡鸣声,以及光耀卫兵闯入后愤怒的呵斥和搜查声。她辛苦建立的据点,耗费无数心血收集的知识,还有成员们眼中刚刚燃起的希望之火……在浓烟和刺耳的警报声中,化为乌有。玛拉在黑暗、狭窄、布满灰尘的通风管道里艰难爬行,冰冷的绝望和深深的自我怀疑,如同冰冷的毒液,一点点渗入她的骨髓。这条路,真的能通向光明吗?光民的壁垒,是否真的坚不可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