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回声井”深处，污浊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卡珊德拉盯着雷恩递过来的另一块“铁片信”，上面是玛拉通过里奥传递回来的回应。字迹更小，更密，透着一股谨慎到极致的味道。
“可行。‘磐石’枢纽控制室存在设计冗余：一条首通核心区的古老维护通道（代号：‘脐带’），因辐射泄漏风险，于迭代前被物理封堵，标记为废弃。其入口位于‘磐石’下层废弃冷却泵站（坐标：Delta-7），伪装成结构承重墙。忏悔可提供通道精确位置、内部结构图（部分）、以及预估的辐射残留数据。同时，忏悔将负责计算最佳行动时间窗口（避开核心数据流高峰及巡逻峰值），并制造小范围信号干扰（持续时间有限）。要求：行动必须绝对隐秘，目标仅限于破坏核心控制系统（逻辑炸弹坐标己附）及主屏障发生器接口。完成后立即按指定路线分散撤离，最大限度保存人员。确认？”
卡珊德拉的指腹着冰冷的铁片，那道狰狞的伤疤在昏暗光线下微微抽动。玛拉的回应条理清晰，条件明确，甚至提供了具体的技术方案和撤退路线。这不像那个只会空谈“净化”的女人，更像一个精于算计的工程师。她厌恶这种被条条框框限制的感觉，尤其是“保存人员”和“不杀人”的要求，让她觉得束手束脚。但“脐带”通道……这确实是她从未掌握的、能首插心脏的路径。
“雷恩，这个‘脐带’……可信？”她的声音依旧沙哑，带着怀疑。
“玛拉在技术方面……从未失手过。”雷恩斟酌着用词，“以前在大型设备维护时，她总能找到那些被遗忘的图纸和路径。而且，坐标Delta-7，我知道那个泵站，确实废弃很久了，像个铁棺材。”
卡珊德拉沉默。她需要这条“脐带”。没有它，强攻“磐石”无异于自杀。“……回复她。确认坐标、时间、干扰。告诉她，‘叛逆’负责外围制造混乱，吸引火力，还有……最后的断后。”她特意强调了“断后”，这意味着她和她最核心的战士将承担最大的风险。“破坏目标……按她说的办。”
就在雷恩准备再次联系里奥时，角落里传来一声轻微的、如同石子落地的“嗒”声。火花猛地惊醒，警惕地抓起一根撬棍。雷恩则迅速熄灭微光苔藓灯，三人瞬间隐入黑暗。
几秒钟后，一个瘦小的黑影如同没有骨头的猫，悄无声息地从一条狭窄的管道口滑了进来，落地无声。
“谁？！”卡珊德拉的动能手枪瞬间抬起，指向黑影。
“啧啧，别紧张，大块头。”一个熟悉又带着点油滑的声音响起，黑影摘下兜帽，露出夜枭那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脸，只是那笑容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有些苍白，左臂不自然地垂着，缠着脏污的绷带。“是我，‘送货上门’的好邻居。”
“夜枭？你怎么找到这里的？”卡珊德拉的枪口没有放下，眼神锐利如刀。这个“窃光”的老鼠，神出鬼没，是敌是友难以分辨。
“老鼠有老鼠的路。”夜枭耸耸肩，牵动了伤口，嘴角抽搐了一下，“听说你们要去‘磐石’的心脏搞个大烟花？动静不小啊。”他墨镜后的眼睛扫过卡珊德拉手中的铁片信，又瞥了一眼雷恩。
卡珊德拉心中一凛。她和玛拉的秘密联系，这个老鼠怎么会知道？
“关你屁事！”卡珊德拉忍不住低吼。
“关我屁事？”夜枭嗤笑一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又指了指外面，“‘磐石’要是被那些镀银的混蛋彻底封死，老子以后去哪儿‘进货’？去‘脊椎’吃射线？还是去‘十字星’撞‘叹息墙’？你们玩命，断的是我的活路！”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愤怒。
“你想怎样？”卡珊德拉冷冷地问。
“搭个顺风车。”夜枭从他那件满是口袋的影衣里摸索着，掏出一块边缘锋利、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碎片，丢在地上。“‘叹息墙’发生器核心芯片的碎片，老型号的。这玩意儿启动时，核心散热口会有0.3秒的过载波动，能量屏障会不稳定……就像这样。”他用完好的右手比划了一个短暂闪烁的手势。“位置嘛……就在主接口下方半米，一个不起眼的菱形盖板后面。”
雷恩的眼睛猛地一亮，迅速捡起碎片仔细查看：“这是……能量场谐振反馈点！如果能在过载瞬间精准打击……”
“对，理论上能让那破墙‘闪’一下，时间很短，但够你们塞点‘小礼物’进去了。”夜枭接口道，语气带着一丝得意，“这情报，够不够换张‘车票’？”
卡珊德拉盯着夜枭。这个情报的价值毋庸置疑，如果玛拉的逻辑炸弹能在屏障不稳定时植入，效果会倍增。但这只老鼠太狡猾，他的目的绝不会这么单纯。
“你要什么？”
“简单。”夜枭竖起两根手指，“第一，行动时，我的人要跟你们一起下去，位置靠后点就行，保证安全。第二，‘烟花’放完后，控制室里的东西……除了你们要炸的，剩下的破烂，我们‘窃光’有优先挑选权。怎么样？公平交易。”
卡珊德拉和雷恩交换了一个眼神。让夜枭的人参与核心行动，风险极大。但“叹息墙”的情报又至关重要。
“……可以。”卡珊德拉最终沉声道，“但你的人必须听我指挥！敢耍花样，第一个喂你吃枪子！”她的杀气毫不掩饰。
“成交！”夜枭咧嘴一笑，仿佛没听到威胁，“哦，对了，那条‘脐带’……入口承重墙的物理封堵，用的是高密度合金铆接，蛮力很难搞。不过嘛……”他又摸索出一个造型奇特的小工具，“‘忏悔’那帮书呆子肯定有办法搞到结构图，但开锁……还得靠这个。”他将工具抛给雷恩，“特制声波共振卸铆器，对着铆钉头震几下就行。算我友情赠送。”
夜枭的情报和工具，像一份意外的“嫁妆”，被强行塞入了这场由“叛逆”和“忏悔”主导的、本就脆弱的联姻中。三方之间，没有信任，只有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和互相利用。维系他们的，不是共同的理想，而是对“壁垒”的共同恐惧和对生存的极度渴望。这根丝线，脆弱得仿佛一触即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