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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弃泵站出口。
卡珊德拉和仅存的两个“叛逆”战士相互搀扶着，踉跄逃出。她浑身浴血，肩头的伤口撕裂得更深，鲜血不断渗出。但她仿佛感觉不到疼痛，眼中只有一片空洞的赤红。火花死了……老雷恩……为了救她……
“头儿……我们……”一个战士声音哽咽。
“闭嘴！走！”卡珊德拉低吼，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她强迫自己不去想，不去看，只是麻木地按照玛拉提供的撤退路线移动。
几乎同时，玛拉、里奥、扳手、壁虎、鼹鼠和夜枭，也狼狈不堪地从泵站另一个隐蔽出口逃了出来。玛拉脸色惨白，额头撞破了，血流满面。里奥扶着几乎无法行走的扳手。夜枭的左臂伤口彻底崩开，鲜血染红了半条绷带。壁虎和鼹鼠也挂了彩。
三方人马在泵站外一处巨大的冷却水沉淀池的阴影下汇合。这里恶臭冲天，但暂时安全。
没有人欢呼胜利。只有沉重的喘息、压抑的呻吟和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
卡珊德拉的目光扫过玛拉等人，最后死死钉在夜枭身上。她一步步走过去，带着滔天的杀意，猛地揪住夜枭的衣领，将他狠狠抵在冰冷的池壁上！
“老鼠！你的人呢？！”她的声音如同地狱刮来的寒风，“不是说靠后保证安全吗？！老子的人死光了！你的人呢？！是不是躲起来看戏？！说！”
夜枭被卡珊德拉铁钳般的手扼得喘不过气，墨镜都歪了。他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但更多的是冰冷的疲惫。“咳咳……放……放手！老子的人……‘鼹鼠’折在里面了！为了掩护……掩护扳手这个废物！”他指向被里奥扶着的、意识模糊的扳手，又指了指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看戏？老子差点把命搭上！”
卡珊德拉的手微微一滞。她看到了夜枭手臂的伤，看到了扳手的惨状，看到了玛拉脸上的血。她缓缓松开了手，眼神中的狂暴杀意并未消退，却掺杂进了一种更深的、冰冷的茫然。
玛拉虚弱地走过来，看着卡珊德拉，看着她身后仅存的两个如同惊弓之鸟的战士，看着她眼中那深不见底的痛苦和空洞，心中涌起巨大的悲恸。“卡珊德拉……我们……破坏了控制系统和主屏障接口……‘壁垒’计划……被延迟了……”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不知是为了胜利，还是为了这惨重的代价。
卡珊德拉没有看玛拉，她的目光越过众人，望向磐石枢纽的方向。那里依旧闪烁着混乱的灯光，隐约传来警报声。成功了？代价是老雷恩、火花、锤子……还有无数她叫不出名字的同伴。
“延迟……”她喃喃道，声音低不可闻，“只是……延迟……”
夜枭靠着池壁滑坐在地，喘息着，从口袋里摸出那个小小的滤光镜片。镜片上沾满了灰尘和血污。他费力地用还算干净的袖子擦了擦，然后，对着根基层永远灰暗的“天空”方向，徒劳地举了起来。没有光，镜片里只有一片浑浊的黑暗。
壁虎看着夜枭的动作，又看了看远处磐石枢纽的混乱，再看看身边伤痕累累的同伴，最后目光落在玛拉和卡珊德拉身上。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咽了回去。
里奥扶着扳手坐下，默默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本子和一支短小的笔，借着极其微弱的光线，在本子上用力地写画着什么，笔尖划破纸张，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在记录，又像是在宣泄。
沉默。死一般的沉默笼罩着这片弥漫着恶臭和血腥的阴影之地。只有远处隐隐的警报声，如同送葬的哀乐。
老雷恩临死前那句“分散的火星终将被逐一踩灭”，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烫在每个人的心头。熔炉区的惨败，沉思回廊的覆灭，窃光的血泪，还有此刻“磐石”下这用无数生命换来的、微不足道的“延迟”……所有的挫折，所有的牺牲，所有的痛苦，在这一刻汇聚成一股无法抗拒的洪流，冲刷着他们各自坚固的壁垒。
卡珊德拉缓缓转过身，布满血丝的眼睛扫过玛拉疲惫而悲悯的脸，扫过夜枭苍白而隐忍的面孔，扫过壁虎、里奥、以及所有幸存者眼中那份劫后余生却看不到希望的茫然。
力量……她需要力量。但此刻她清晰地认识到，这力量，绝不再是仅仅依靠“叛逆”的愤怒和破坏。玛拉的智慧，夜枭的“旁门左道”，那些被他们各自视为“软弱”、“空想”、“投机取巧”的东西，在这次行动中，都成了不可或缺的一环。是老雷恩用生命推了她一把，让她看到了另一条路。
玛拉也在看着卡珊德拉。她引以为傲的知识和技术，在光民的绝对力量面前，脆弱得如同蛋壳。没有卡珊德拉和“叛逆”战士在外围用血肉之躯吸引火力，没有夜枭提供的致命情报和工具，她和她的理想，早己在控制室里化为灰烬。纯粹的“自我提升”，在冰冷的现实面前，苍白无力。她需要力量，需要能保护火种、开辟道路的力量。
夜枭放下手中的滤光镜片，镜片里依旧只有黑暗。他抬起头，看着卡珊德拉眼中那尚未熄灭的野火，看着玛拉眼中残存的坚韧。老烟斗的死，鼹鼠的牺牲，还有这次行动中感受到的、光民那令人窒息的碾压感……让他意识到，“偷”来的光，永远无法照亮真正的黑暗。或许……该换种方式“窃光”了？比如……把提灯的人拽下来？
壁虎终于忍不住了，他走到卡珊德拉和玛拉中间，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和……恳求：“头儿们……玛拉老师……下次……下次能不能……一起干？我们……我们不能再这样了……”他指了指磐石的方向，又指了指自己身上的伤，最后指向夜枭还在渗血的手臂和昏迷的扳手。
里奥也停下了笔，抬起头，眼中充满了血丝和一种近乎燃烧的渴望，他用力地点了点头，将手中的小本子紧紧攥在胸前。
卡珊德拉没有立刻回答。她看着壁虎，看着里奥，看着身边仅存的、伤痕累累的战士，最后，目光再次与玛拉和夜枭相遇。那道贯穿脸颊的伤疤在阴影中微微跳动，如同她内心挣扎的烙印。
过了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却又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雷恩说得对……”
她深吸一口气，那污浊的空气仿佛带着铁锈和血腥的味道，灌入她的肺腑。
“也许……我们该谈谈‘联盟’的事了。”
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这片弥漫着死亡气息的阴影之地轰然炸响。
玛拉疲惫的眼中，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被巨大的复杂情绪淹没——有震惊，有迟疑，但深处，却有一丝如释重负的微光悄然亮起。
夜枭靠着池壁，扯动嘴角，似乎想露出一个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却只牵动了伤口的剧痛，变成了一个扭曲的表情。他墨镜后的眼睛眯了起来，闪烁着精明的、算计的、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的光芒。
联盟？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听起来……比单打独斗，似乎更有“赚头”？
一颗名为“联盟”的种子，在血与火、泪与死的废墟中，在猜忌与算计的裂缝里，终于艰难地、顽强地探出了它稚嫩却无比坚韧的芽。根基层的黑暗依旧浓重，但在这片绝望的土壤之上，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名为“联合”的微光，第一次，在所有幸存者的眼中，同时点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