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闻言,拄着鸠杖的手剧烈颤抖,浑浊的泪水滴在衣角:
"老夫活了八十载,今日才知何为'白纸黑字'的分量。"
赵万金挤开人群,锦袍上还沾着昨夜烘纸时的炭灰。
他肥厚的手指戳着一张略有褶皱的纸:
"牟大人,这张...用来记我的绸缎庄流水可好?"
牟孖转动放大镜,光线在纸面起伏处跳跃:
"虽有褶皱,但韧性十足,可评'中上品'。记账需的是耐用,正合适。"
商贾顿时眉开眼笑,算盘珠子在袖中拨得飞快:
"那我赵家商号,每月要订千张!"
最引人注目的是弄玉公主的作品。
当鎏金团扇挑起那张洒金笺,青金石粉末与玫瑰花瓣在纸浆中凝成流动的星河。
"此乃'特品'。"
牟孖的声音带着赞叹,放大镜扫过纸面,金箔如星辰错落,
"日后大秦馈赠列国的国礼,非它莫属。"
公主的面纱下传来轻笑,腕间的西域琉璃镯与纸张轻碰,发出清越声响。 评鉴台下,三百名"造纸学徒"屏息聆听。
陈阿爹攥着儿子小虎的手,掌心的老茧磨得少年生疼。
当牟孖拿起那张带着天然"仁"字纹路的纸时,全场寂静如墓。
"此纸...应载入史册。"
她的指尖抚过那个奇迹般的纹路,想起昨夜小虎抄纸时驼背的剪影,
"即刻装入锦盒,送往咸阳宫。"
老匠人再也控制不住,浑浊的泪水砸在粗布鞋面上,洇出深色的花。
授证仪式在晨钟中开始。
盖着"咸阳工官"朱红印鉴的竹简证书,被牟孖亲手递到每个人手中。
太学博士韩生接过证书时,白发在风中凌乱:
"老夫半生研墨,今日才知真正的载道之器。"
而赵万金对着证书上的编号流露出商人特有的精明:
"这'工号'日后必成抢手货,牟大人,我愿出百金买下'888'号!"
惹得周围人哄笑,紧张气氛顿时消散。
陈阿爹的"工号001"证书用牛皮绳仔细系在腰间,粗糙的手指不时着刻痕。
小虎则把自己的证书折成纸船,放在昨夜抄纸的木槽中:
"爹,等纸船漂到渭水,全天下都会知道我们会造纸了!"
老匠人笑着拍他的头,却悄悄别过脸去——他不想让儿子看见自己又红了眼眶。
最后,牟孖登上三丈高台。
三百只纸鹤在她怀中扑棱欲飞,每只翅膀都写着不同的字:
"仁""义""礼""智""信"。
"这些纸鹤,将飞往大秦的每一个郡县。"
她的声音混着晨雾,指向东方被朝阳染成金色的函谷关,
"当它们落地时,便是文明生根之时。"
话音未落,阿柱点燃高台西角的艾草,青烟腾起的刹那,纸鹤如离弦之箭冲向天际。
人群中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赵万金突然解下腰间玉带,系在最后一只纸鹤腿上:
"牟大人,此去若遇风浪,权当是我赵家的一点心意!"
弄玉公主则摘下耳坠,嵌入纸鹤的眼睛:
"愿它们如青鸟,为大秦衔来文明的种子。"
牟孖望着漫天飞舞的纸鹤,视网膜上系统提示音不断炸响,她却充耳不闻——此刻在风中舒展的,不是单薄的纸张,而是一个帝国即将腾飞的翅膀。
渭水河畔,晨雾渐散。
当第一只纸鹤掠过函谷关的城楼,守城士兵以为是天降祥瑞,纷纷跪地叩拜。
而在咸阳城的街巷中,孩子们追逐着飘落的纸鹤,捡起的不仅是素白的纸张,更是对未知文明的憧憬。
牟孖站在高台上,看着这一切,忽然想起昨夜陈阿爹说的话:
"造车的榫卯能撑起车辕,这纸的纤维,怕是能撑起整个天下。"
此时,一阵风掠过评鉴台,将几张未叠完的纸张掀起。
牟孖弯腰去捡,指尖触到纸面上未干的水渍——不知是昨夜的露水,还是谁激动的泪水。
她将纸张贴在胸口,感受着那抹温热。
远处,新的浆液在木槽中翻滚,竹帘再次浸入水面,溅起细小的水花。
这场关于文明传承的故事,正随着漫天飞舞的纸鹤,向更辽阔的天地蔓延开去。
有了纸张,牟孖又把目光放在了印刷术上。
咸阳工官署的地窖深处,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
牟孖蹲在陶缸前,指尖划过缸壁凝结的泥浆,感受着沉泥特有的滑腻触感。
系统在视网膜上弹出提示:
「活字印刷前置工序开启,陶范制作进度0%」,
而她望着地窖里堆积如山的陶土,知道一场与泥土的较量即将开始。
"阿柱,取骊山北麓的沉泥!"
她的声音在密闭空间里回响。
少年扛起陶罐正要离开,却被牟孖叫住,
"记住,要挖地下三丈的泥层,那里的土历经百年沉淀,杂质最少。"
陈阿爹闻声走来,布满老茧的手捏起一撮泥土:
"牟大人,这制泥...莫不是和我调车轮的黏土一个道理?"
"正是!"
牟孖取出青铜筛子,
"造车讲究黏土的韧性,制陶范则要纯净度。"
她将泥土倒入筛中,细沙簌簌落下,
"看这砂砾,若留在陶范里,铸字时便会崩裂。"
说话间,她舀起一勺清水浇在泥团上,双手如蝶翼翻飞,将泥土揉成细腻的面团,
"九蒸九晒,三揉三摔,方能去其燥性。"
赵万金捏着鼻子走进地窖,锦袍下摆高高撩起:
"牟大人,这泥腥味...比我库房的陈米还难闻!"
他的手指戳了戳泥团,却被黏得满手狼狈。
牟孖忍住笑意:
"赵掌柜可知'土能生金'?这泥胚,便是活字的胚胎。"
她指向墙角的陶轮,
"明日起,三百工匠轮班制坯,您且看好了。"
制坯工序堪称一场精密的舞蹈。
牟孖亲自示范,将泥团摔在陶轮中央,手腕轻转,陶土便如莲花般绽放。
"陶范厚度需如秦半两钱,"
她用青铜卡尺测量,
"太厚则散热慢,太薄则易碎裂。"
阿柱模仿着转动陶轮,却因用力过猛,泥坯飞散成碎片。
陈阿爹捡起一块残片:
"和我车轴校准一个理儿,力道要稳,心要静。"
刻字环节才是真正的考验。牟孖取出特制的青铜刻刀,刀刃薄如蝉翼:
"每个字的笔画,都要与《仓颉篇》的篆法分毫不差。"
她在陶坯上刻下"秦"字,竖笔如利剑出鞘,横画似千里阵云,
"起刀要快,行刀要稳,收刀要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