婴儿啼哭响彻九洲的那一夜,所有渡劫期大能的道心都裂开了一道缝隙。
天机阁的浑天仪自行崩解,青铜碎片悬浮在空中,拼凑成一扇门的形状;玄雾宗剑冢里的古剑齐齐出鞘,剑锋所指皆是南方;幽冥界的忘川河水倒流,露出河底三百具青铜棺椁,每具棺盖上都刻着相同的名字——纪渊。
而这一切的源头,此刻正躺在一间破旧茶寮的摇篮里。
"这孩子吃什么呢?"新来的帮工大着胆子凑近,突然被老板娘拽着后领拖开。她枯瘦的手指在婴儿上方三寸虚划一圈,空气中立即浮现出细密的银须网络——那些须尖正从虚空汲取紫金色雾气,注入婴儿微张的唇间。
帮工吓得跌坐在地。更让他毛骨悚然的是,摇篮西周的地面布满细碎裂纹,裂缝里渗出青铜色的液体,凝固后形成与说书人醒木上完全相同的星图。
老板娘转身煮茶时,衣领下滑露出后颈——那里本该是脊椎的位置,竟嵌着一截青铜灯芯!灯芯随着她的动作微微发亮,映照出墙上悬挂的粗陶茶壶。若有人能透视壶壁,会发现里面蜷缩着个三寸高的透明人影,面容酷似那个消失的说书人。
"第七天了。"老板娘突然自言自语。她往茶壶里撒了把星砂,茶水立即沸腾起来,蒸汽在空中凝成《太虚衍神经》的残章。婴儿在摇篮里咯咯首笑,小手抓向那些文字,触碰到的字符立即化作银须缠上他的手腕。
门外传来脚步声。
来人身披蓑衣,斗笠压得极低,腰间悬着的不是剑,而是一盏青铜灯。当他踏入茶寮的刹那,摇篮里的婴儿突然安静,瞳孔深处的门影微微开启。
"葬星崖的刻痕淡了。"来人摘下斗笠,露出与说书人七分相似的面容。不同的是他眉心有道新鲜伤口,裂口处不是血肉,而是缓慢旋转的星云,"需要新的守灯人。"
老板娘沏茶的手微微一顿。茶汤倒入盏中时,竟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层:上层清澈见底,下层浑浊如血。来人了然地点头,从怀中取出一截裹尸布铺在桌上——布上密密麻麻写满了"纪渊"二字,每个字的笔迹都不相同。
婴儿突然啼哭。这次哭声带着某种诡异韵律,茶寮的梁柱随之浮现血符,柜台上的粗陶器皿接连炸裂。来人却露出微笑,伸手按向婴儿额头:"你记得,对不对?记得我们三千次的失败..."
他的指尖在距离婴儿皮肤一寸处停住。一根银须从婴儿口中射出,贯穿来人的手掌。被刺穿的位置没有流血,反而涌现出大量青铜砂,砂砾落地即化作《逆道经》的文字。
老板娘突然抄起滚烫的茶壶砸向来人。壶身在半空中解体,里面那个透明小人迎风就长,落地时己成说书人模样!只是这个"说书人"浑身布满裂纹,透过裂缝能看到体内跳动的不是心脏,而是一盏燃烧的青铜灯。
"你不该来。"裂纹说书人一把握住来人的手腕。接触处迸发刺目白光,两人同时剧烈颤抖——他们的皮肤下浮现出完全相同的星图,只不过一个是正旋,一个是逆旋。
婴儿的啼哭变成了笑声。他额间裂开一道细缝,嫩芽破皮而出,只是这次长出的不是植物,而是一截微型青铜门!门扉缓缓开启的刹那,茶寮内所有银须同时调转方向,如朝圣般向着嫩芽匍匐。
来人突然暴退,撞翻了三张茶桌才稳住身形。他惊骇地看着自己正在结晶化的右手:"你竟然...把混沌祖炁种在了..."
裂纹说书人没有回答。他的身体正在崩溃,碎片落地即燃,火焰中浮现出三百个纪渊同时挥剑的画面。老板娘趁机抱起婴儿后退,后背抵上墙壁的瞬间,砖石如水面般荡开涟漪——墙后竟是浩瀚星空,无数青铜棺椁在星海中沉浮!
"晚了。"来人苦笑。他的身体突然坍缩成一盏青铜灯,灯焰里囚禁着个不断挣扎的元神。灯盏自动飞向婴儿,在嫩芽旁盘旋三圈后,竟被那扇微型门扉吞噬。
茶寮恢复寂静。
老板娘低头看怀中的婴儿,发现他正把玩着一根银须,须尖刺入虚空,正从某个遥远所在抽取紫金色能量。而他的瞳孔深处,那扇门影又清晰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