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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夏过后，阳光愈发毒辣。稻田边的水面泛着波光，泥地粘脚，空气闷热得像粥。
唐棠脱了外衣，袖口挽至手肘，踩在稻田边的田埂上，额头细汗不断。
她蹲在三组责任田的一角，仔细观察秧苗的生长情况，还时不时用本子记录下水位和间距。
“苏同志，你又来了？今天不是休息吗？”身后传来村里老农刘大爷的声音。
“闲不住。”唐棠笑着转头，“我想看看秧苗生长状况，顺便记些数据。之前队里说今年虫害有点早，我看看是否和水位、排灌有关。”
刘大爷搓搓手，望着她脚边的记录本：“你可真稀罕，谁家姑娘下水还带笔记本的。”
唐棠擦了把汗，语气认真：“刘大爷，我读过点农业书，里面讲咱们这片地，适合一种‘分垄种植’的法子。间距大点，水浅点，苗扎得更稳，通风也好，虫子少。”
“分垄种？那不是浪费田？”
“咱不是讲究亩产么？”唐棠站首身，“试试看一小片不就知道了？我也不敢拍胸脯说管用，但我愿意试一试，要是产量真高了……以后就不用年年靠天收。”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事先画好的小型分垄种植图样，用铅笔画得一清二楚，标明垄距、行数、水深、施肥周期等。
“……咱是集体地，不敢随便改法子。”刘大爷接过图，看了又看，却没下断言。
“所以我才找您说。”唐棠诚恳道，“先试半亩。秋收前我自带记录本，亩产多少、病虫害多少，一笔一笔记清楚。要是不好，秋后我自己下地补种。”
她眼神清澈，声音不高，却字字坚定。
刘大爷没再多话，临走前撂下一句：“你这丫头……不一般。”
回村路上，唐棠刚走到榕树拐角，就见一群人围在卫生屋前，议论纷纷。
“快去叫人！王寡妇摔了、头还磕着了！”
“村医不在，说是被叫去下个村了！”
“这下可咋整！”
唐棠一听，立刻加快脚步。
人群让出一条缝，她蹲下检查王寡妇状况——果然，额头青肿，鼻息微弱，左手疑似骨折，小腿有明显擦伤。
她立刻道：“把她平放，不要乱搬动！快去取干净布、凉水和缝线针包！”
唐棠取出早就随身布包里提前放好的空间药粉，按比例调好清洗水，小心地清创、消毒、包扎。最后又掏出几粒退烧片：“中暑并发昏厥，这药管用，等她醒过来再喂。”
“快快快！水来了！”
唐棠忙活了一阵，等王寡妇逐渐睁眼，她才舒了口气。众人围着首夸：“苏同志这手段，比咱老李还快！”
“她当真是下乡来的？咋连接骨包扎都懂？”
“哎哟，章家那个冷脸疤汉子，真是娶到宝了。”
唐棠听到“娶到”两个字眉心一跳，正要解释，结果村支书李伯走过来：“别乱说！人家没结亲，也不是城里来‘倒插门’的，是组织派来搞农业技术帮扶的，你们传得难听，回头记在组里处分你们！”
众人讪讪散去，李伯走上前，眼里带了点欣赏：“苏同志，听说你早上去三组地头观察分垄种植的事，我下午会带村里的老队长去看看，你准备好材料，明天说服公社的人批一块试验田。”
唐棠心里一震，郑重点头：“明白！我今晚就整理。”
“还有，今晚你抽空到卫生屋，把基础伤病处理办法做成流程图，贴在墙上。”
“行！”她答得利索，眼中亮得像晚霞烧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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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月色皎洁。
唐棠坐在小方桌前，一边绘图、一边整理“急救简表”、“种植对照表”、“试验区计划”。她写得专注，连东屋的门响也没听见。
章文山进来看她披着布衣伏案，脚边那只小药箱还没合上，锅里热汤也凉了一半。
他轻轻放下手中木碗，咳了一声。
“今天……你又救人了？”
“嗯。”唐棠头也没抬，“你腿还痛不？”
“不严重。”
他沉默了会，忽然问：“你一个人这么拼，是想留在这里？”
唐棠放下笔，缓缓抬头，笑着看他：“不知道能不能留下，但只要我在这儿一天，就得做点值得的事。”
章文山望着她许久，低声道：“你不是这里的人，但比很多‘本地人’都像村里人。”
她咬着笔杆笑：“因为我不想被这地方吞了。”
两人沉默了一瞬，忽听远处传来晚间广播——通知村民明日集中观摩“三组分垄种植试验地”，由苏知青讲解。
章文山微抬眉：“你真干了？”
“干啊。”唐棠理所当然，“我不来种地，是来改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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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晚，整个村庄都在讨论明天那个“女知青的试验田”；而灶屋的灯光下，有个女孩正写着一页页密密麻麻的数字与数据，身旁，隐约可见那只发出淡光的“老药箱”。
她没喊口号，也没说梦想，但每一滴汗水，都落在这片土地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