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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2年，钢铁厂家属院。
杜家屋子里围坐着几个人，气氛沉闷。
杜见山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消化着眼前的这一切。
就在几分钟前，他重生了。
回到了1972年9月28日。
替继弟李富强顶罪的前一天。
前世那八年暗无天日的牢狱像是开玩笑似的，走马灯一般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见山，娘跟你商量件事。”
母亲刘秀芹的声音传来，带着刻意的温柔。
杜见山的手指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确认这不是梦。
外间的景象与前世的记忆严丝合缝地重叠。
他记得这个场景，每一个字，每一个表情。
甚至空气中弥漫的煤烟味都与前世一模一样。
他深吸一口气，推门走进外屋。
刘秀芹在木桌旁，身旁是那个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弟弟李富强。
桌上摆着一份认罪书，钢笔的金属笔尖在煤油灯下泛着冷光。
“见山，你就替富强去顶罪吧！富强年龄小，还要读书上学。”
“要是以后读出来当了工人，咱们一家都能过好日子了。”
“你就为了这个家，牺牲一下好吗？”
“富强还小，要是背上流氓罪的名声，这辈子就毁了...”
刘秀芹的声音像掺了蜜的砒霜，手指不安地绞着洗得发白的围裙边。
杜见山盯着母亲眼角新添的皱纹。
前世他就是在这些皱纹里读出了“不得己”，可现在他只看到赤裸裸的算计！
和一种急于向新丈夫、向这个继子表忠心的谄媚。
杜见山沉默着不想回话，煤油灯的火苗在杜见山眼中跳动，映出他瞳孔里燃烧的怒火。
好一个牺牲一下，好一个年龄还小！
前世他就是被这副可怜相骗了！
他亲爹去世之后，刘秀芹和工友李国栋结婚。
李国栋的亲儿子李富强就是个调皮鬼，成天在外惹事闯祸，不得安生。
继母难当，她不能过于管教李富强，只能委曲求全，一味地讨好纵容。
可后来呢？
李富强把他们母子俩都当软柿子捏，越发无法无天。
今天更是爬墙头，偷看隔壁柳寡妇洗澡！
被人当场抓住，要判流氓罪！
然后就想起来他这个当哥哥的了？
他在母亲看似恳求实则逼迫的话语里点了头，换来的是什么？
八年的牢狱！
他在监狱里受苦服刑，李富强在外潇洒度日，顶了他亲爹留下来的工人名额。
等他出狱的时候，却被一家子视作“污点”！
刘秀芹生了新的小孩，带着他亲爹留下来的抚恤金和继续一家度日。
现在还想让他来顶罪？
刘秀芹见杜见山不说话，继续开口，声音宛如钝刀割肉般。
“见山，妈知道你觉得委屈，可这个家总得有人付出啊！”
“是妈对不起你，你要恨就恨我吧！”
“你体谅体谅妈的难处...”
杜见山盯着母亲那张虚伪的脸，一时间觉得恶心到了极点。
“又不是我偷看的柳寡妇，凭什么要我去顶罪？”
刘秀芹脸色变了变，又挤出那副可怜相：“见山，你爸走了之后，家里全靠你李叔操持。”
“妈过的不容易，这个家可不能散了啊！”
“就当妈求你了，你要是有什么气，就冲妈撒吧...”
“呵！”杜见山冷笑一声：“为了自己能在这个家过下去，你还真是狠得下心啊！”
“一口一个‘妈对不起你’，可你为了做好继母，就要委屈自己的亲儿子？”
他猛地拍桌站起来：“虎毒还不食子呢！你为了讨好野男人，连亲儿子都卖，对得起我死去的爹吗？”
屋里瞬间安静得可怕。
煤油灯的火苗剧烈晃动，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
“别以为我不知道！”杜见山指着李富强的鼻子，眼里是憋了两辈子的怒火。
“顶罪之后，就要让他进厂去当工人！”
“那是我亲爸给我留下的名额，老子还有大好的未来！”
“凭什么要断送在你们手里？”
杜见山一把将桌上的东西扫在地上：“今天我把话撂在这！谁也别想让老子去顶罪！”
“谁他娘爱去谁去，反正老子不伺候！”
一首装死的李富强把瓜子皮往地上一吐，歪着嘴冷笑：“杜见山，你连亲妈的话都不听了？”
“真是翅膀硬了！”
他转头冲刘秀芹抬下巴：“刘姨，早上你可是当着我爸的面保证的，说绝不会让我出事。”
“怎么，现在连自己亲儿子都管不住了？”
“你还想不想让我叫你妈，想不想和我爸好了？”
“你不是说了，最疼我的吗？说把我当亲儿子疼！就是这么对我的？”
刘秀芹脸色发白，手指绞着围裙：“见山，妈求你了……”
“求我？”杜见山冷笑：“你早上给他们爷俩打包票的时候，怎么不问问我？”
“你是我亲妈吗？为了一个和你没关系的继子，急着把亲儿子送出去顶包？”
李富强听到这话，顿时恼羞成怒。
他猛地一拍桌子，眼神阴狠：“不管怎么样，今天这罪杜见山必须去顶！”
“刘姨，只要你让杜见山去了，以后我就认你这个妈！”
“要不然，这辈子你都别想我认你！”
刘秀芹眼泪一下子涌出来，伸手去拉杜见山：“见山……妈求你了，等你出来，妈攒钱给你娶媳妇……”
“八年！”杜见山一把甩开她的手：“你当是去供销社排队呢？”
“你就是打死我，我今天也不去！”
“你要和野男人过那就过！反正老子不伺候了！”
说着，杜见山首接往门外走去。
李富强猛地蹿起来拦住门，从兜里掏出那张认罪书，往杜见山脸上怼：“今天不签，你别想出这个门！”
杜见山眼神一冷，一把攥住他手腕，攒了两辈子的怒火。
他反手就是一耳光！
“啪！”
李富强被打得踉跄两步，捂着脸瞪眼：“你敢打我？”
“打的就是你！”杜见山指着他鼻子骂。
“这些年你和你爹怎么欺负我的？现在还想让我替你坐牢？”
“还想霸占我爸的工人名额？你算什么东西？”
“想趴在老子身上吸血？没门儿！”
刘秀芹扑上来拉架：“别打了！见山！”
杜见山一把推开她，眼神冷得吓人：“妈，我今天就问你一句话！”
“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你是要亲儿子，还是要这个继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