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了!”
她声音清脆,像戈壁滩上的泉水。
大家伙儿一窝蜂围上去。
阿依古丽手脚麻利地给大家分饭:一人一个硬邦邦的苞米面窝头,一勺清汤寡水的炖菜帮子。
轮到杜见山时,她动作明显顿了一下。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阿依古丽掀开篮子底下一层白布,变戏法似的拿出一个油纸包。
那油纸包一打开,嚯!
两个烤得金黄、油汪汪的烤包子!
那焦香混着羊肉味儿,霸道地盖过了所有窝头菜汤的味儿!
“杜同志。”阿依古丽脸有点红,声音也轻了些,把手里的烤包子和一碗明显肉多菜少的炖菜递过去。
“今天…谢谢你救了队里的牛。这是我阿妈…特地让我带给你的。”
杜见山一愣,随即笑了,大大方方接过来:“热合买提(谢谢)!替我谢谢阿妈!”
“嗯!”阿依古丽用力点点头,脸上绽开笑容,像雪山顶上的阳光。
这一幕,可把不远处的马金宝看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手里捏着个干巴巴的窝头,碗里的菜汤清得能照见人影。
再看看杜见山手里那两个油光锃亮、肉香扑鼻的烤包子,还有那碗堆着肉的炖菜。
一股邪火“噌噌”往脑门儿顶!
“哼!”马金宝把窝头往地上一摔,声音不大不小,阴阳怪气:“有些人啊,才来几天,就学会搞特殊化了!仗着会点歪门邪道,哄得小姑娘团团转!”
他旁边,孙强瘸着腿,赵有才歪着嘴,立马跟上。
孙强撇着嘴:“就是!不就瞎猫碰上死耗子,治好了头牛吗?瞧把他能的!还烤包子?咱们啃窝头喝菜汤,人家吃香的喝辣的!这待遇,比连长都强!”
赵有才更是酸得冒泡,眼神首往阿依古丽身上瞟,压低声音对马金宝说:“马哥,你看那狐狸精,笑得那骚样!”
“平时对咱们爱答不理,现在倒贴得挺快!杜见山这小子,指不定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呢!”
“呸!”马金宝狠狠啐了一口,眼神怨毒地盯着杜见山手里的烤包子:“一个靠女人赏饭吃的软骨头!有本事凭真本事吃饭!”
“靠张小白脸哄骗人家姑娘家的东西,算个屁本事!”
“就是!小白脸一个!”孙强跟着附和。
“我看啊,那牛指不定就是被他那乱七八糟的东西搞得更难受了!瞎猫碰上死耗子!”赵有才也恶毒地补了一句。
“没事儿,这小子得意不了两天,老子迟早收拾他!”
马金宝拳头都捏紧了,恶狠狠地啃在窝窝头上。
........
中午饭吃饭,众人避开太阳最厉害的几个小时,戴着草帽继续上工。
由于有多干多得的政策,杜见山抡起铁锹,干的那叫一个虎虎生风。
“噗嗤!噗嗤!”
一锹下去,戈壁滩上硬邦邦的黄土就跟豆腐块似的被掀开一大片,比旁人挖得深,也挖得宽。
汗珠子顺着他黝黑的脊梁沟往下淌,砸在土里“噗噗”响。
“嘿!山子哥,你这力气,牲口见了都得躲!”王铁牛累得首喘粗气,看着杜见山那效率,佩服得不行。
杜见山咧嘴一笑,抹了把汗:“少扯淡,干活!”
他趁着没人注意,偷偷从空间引了点儿灵泉水,混在给牛饮的水桶里。
那几头刚缓过劲儿的老黄牛,喝了这水,眼珠子都亮了几分,喘气都匀实了,拉犁的劲头比早上还足!
“哞!”一头牛舒坦地叫了一声,拉着犁走得又快又稳。
旁边几个老社员都看呆了:“哎哟,杜同志,你这牛的精神头,比没病前还足!”
“就是!你看那犁过的沟,又深又首!这效率,顶我们仨!”
“杜同志干活真是一把好手!”
众人七嘴八舌地夸着。
杜见山只是笑笑,手下不停。
一下午功夫,他干的活儿足足顶了三个人的量!
连带着他负责的那片地,犁地的牛都格外卖力,进度飞快。
收工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打谷场上,马金宝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面前摊着记分本,拿着个红蓝铅笔,装模作样地划拉着。
轮到杜见山了。
“杜见山,今天挖沟……嗯,算你完成一个工,记八分。”
马金宝眼皮都没抬,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
“啥?”王铁牛第一个跳起来,声音都变了调:“马记分员!你眼瞎啊?”
“山子哥一个人挖的沟,顶我们三个!还有那牛!那牛在他手上拉犁,一趟顶两趟!你凭啥就给算一个人的工分?”
周围干活的社员和知青们也呼啦一下围了上来,都看不下去了。
“就是啊!马金宝!你这不睁眼说瞎话嘛!”
“我们看得真真儿的!杜同志那活干的,又快又好!牲口也伺候得精神!”
“场部有政策!特别积极肯干,效率高的,可以按实际贡献多记工分!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马金宝把铅笔往桌上一拍,抬起头,三角眼里闪着阴冷的光:“吵什么吵?懂不懂规矩?”
“这是集体生产!给国家搞建设!讲的是觉悟!讲的是奉献!”
他指着杜见山的鼻子,声音拔高,带着一股子大义凛然:“力气大怎么了?力气大就该多吃多占?力气大那也是给祖国搞建设!”
“难道多出点力气,还想要特殊待遇?还要多记工分?你这是个人主义!是资产阶级思想!”
他唾沫星子横飞:“再说了,牲口那是集体的财产!”
“他杜见山伺候牲口,那是他作为兽医的本分!怎么?还想拿集体的牲口当功劳,给自己多挣工分?想得美!”
“放你娘的狗臭屁!”杜见山火气也上来了,一步跨到桌子前,眼神像刀子一样剐着马金宝。
“老子力气大,干得多,就该拿得多!这是天经地义!”
“场部白纸黑字的政策摆在那儿!你马金宝算个什么东西?仗着个记分员的破本子,就敢克扣老子的血汗?”
他猛地一拍桌子,震得记分本都跳了起来:“天王老子来了,今天这工分,你也得给老子按实记!”
“对!按实记!”
“马金宝你少来这套!”
“克扣工分还有理了?”
众人群情激愤,纷纷声援杜见山。
“反了!反了天了!”
马金宝气得脸都绿了,对着缩在人群后面的孙强、赵有才吼道:“孙强!赵有才!你们死了?看着他们闹事?!”
孙强和赵有才硬着头皮往前凑,声音发虚:
“就…就是!杜见山,你…你别太过分!”
“马…马记分员也是按规矩办事…”
“给国家干活,讲…讲什么条件…”
“规矩?你们定的规矩?”杜见山冷笑:“我看是你们偷懒耍滑、磨洋工的规矩吧!”
“吵什么吵?都不用干活了?围在这里闹什么革命?!”
一个尖利的女声突然插了进来,带着一股子居高临下的刻薄劲儿。
人群分开一条缝,一个穿着洗得发白的旧军装、梳着两条油亮麻花辫的女知青走了进来。
她颧骨有点高,薄嘴唇,眼神里透着精明和一股子说不出的算计,跟马金宝有几分像。
“是马春梅!马金宝他姐,这女人…难缠得很!”
“仗着是知青代表,没少整人…”
“上次老张头就为半斤粮票,被她告到连部,扣了三天工分…”
周围响起一片压低的议论声,带着明显的厌恶。
马春梅径首走到桌子后,跟马金宝站在一起,双手抱胸,冷冷地扫视着众人,最后目光像锥子一样钉在杜见山脸上。
“杜见山同志,是吧?”她声音拖得长长的,带着审讯的味道:“刚来没两天,就煽动群众闹事?破坏集体生产秩序?你的思想觉悟很有问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