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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疯啦！”杜见山压低声音，“这时候你追来干什么？”
“我不放心你！”兰子一边喘气一边往他身边靠，蓑衣水滴首往下淌，脸冻得通红，“你说死在山里就不窝囊了？你要真出点事，我咋跟咱娘交代？”
“我出事？你以为我上山是玩命的？”杜见山脸色阴沉，眼角扫了眼刚才野兔蹿出的方向，“兰子，你快回去，这山不好走，不是你能来的。”
“我不回！”兰子固执地摇头，“你刚才那话，说得跟要寻死似的。我不拦着你，万一你真犯了傻，咋办？”
杜见山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瞪着她。
兰子心里一紧，小声说：“你还记得么，那年咱刚成亲，闹饥荒，你上山三天三夜，捉了只刺猬回来说‘虽说难吃，好歹有肉’……你吃了半个肚子疼了一夜，最后剩下半个你还让我给你弟带去。”
杜见山愣了一下，眼神微微闪了闪。
“你那时候……也不记恨他。”兰子轻声说，“可现在，怎么就成这样了？”
“那时候他还小！”杜见山终于开了口，声音压得很低，“那时候我以为，只要我扛着这家，迟早他也能长成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可你看看现在他成什么了？他吃喝嫖赌，连供销社的烟都敢偷！我打碎骨头换的钱，换回来的东西，都往他屋里塞，你说他配么？”
兰子咬着唇，一时间说不出话。
雨势渐大，滴滴答答砸在两人肩头。山风一吹，夹着凉意。两人站在山道边的枫树下，蓑衣下的衣衫早己湿透。
“行了，你别说了。”杜见山甩开话头，抬头望了望天色，“快天黑了，我得赶到老虎沟，今晚不守住洞口，那猞猁跑了就是白来一趟。”
“我跟你一起。”兰子咬咬牙。
“你胡闹什么！”杜见山瞪眼，“你一个女人，连膛线枪都不会使，上山干啥？”
“我在家听你娘说了，我知道你这次是冒险。”兰子眼圈发红，手指死死抓住他的袖子，“我……我不图你打多少猎，我只怕你一个人扛不住，你要真出个三长两短，家也散了。”
杜见山喉咙一哽，一时说不出话来。他转身看着兰子那张冻得发青的脸，蓦地叹了口气，从背后卸下一小块裹布，掏出半截咸肉和一个窝头递给她：“吃点东西，先歇一歇。”
兰子捧着窝头，眼泪差点又掉下来：“你……你是打定主意不回去了？”
杜见山没回话，只是抬腿往老虎沟的方向走。
“那你等等我。”兰子跟了上去，一脚深一脚浅地踩着泥泞，“我虽然不会打猎，可我能帮你看背后。我爹以前教过我辨脚印的，我记得清。”
杜见山看她一眼，没吭声，步子却放慢了些。
走了大约一里地，天色更暗，周围树影婆娑，冷风灌进耳朵。忽然，一声低低的猫叫从右侧灌木里传来。
杜见山立刻止步，抬手示意兰子蹲下。
“别出声。”他轻声说，肩膀略低，己经进入猎人姿态。
那猫叫拖长尾音，又夹着一股不安分的低吼。
“不是家猫，是猞猁。”杜见山低语。
他从背上慢慢解下猎枪，贴地缓步前行，左手拨开一丛荆棘，忽地一闪，前方岩石上，两只琥珀色的眼睛在雨中闪动。
“果然来了。”他嘴角一抿。
兰子悄悄摸出一把柴刀，蹲在树根后紧张地望着他。
猞猁大约七八十斤重，身上带着雨水，毛皮贴着身子，显得格外瘦硬。它歪着头打量杜见山，一副既想扑又警惕的架势。
“再近点……再近点……”杜见山心里默念，脚步缓慢压在落叶上，一点不发声。
就在他抬起枪口那一瞬，身后突然一声咳嗽！
“咳——咳咳！”
竟是兰子，被雨水呛着了！
猞猁倏地一窜，像一抹影子般蹿进林中！
“操！”杜见山暴怒，扭头吼道：“你咳什么咳！我说了你来碍事！”
兰子一时愣住，脸“唰”地白了。
“你要是真想帮忙，就听我的话！这是山，不是炕头吵架！”杜见山一字一句，声音如石子砸地。
兰子咬紧牙，低头不语。
沉默了一会儿，杜见山忽然叹了口气，把枪背回肩膀，“走吧，追它去。今晚不把它蹲出来，白来一趟。”
两人继续往老虎沟方向走，脚下越发泥滑。越往里走，越冷，风卷着雨雾，像鬼叫子似的在山谷里飘荡。
到老虎沟时，天己全黑。山壁下的石洞果然还在，洞口湿滑，斜斜一块岩石挡着风。杜见山把背包一扔，从怀里掏出火石打火，点燃几根干松枝，火光跳动，把两人照得模糊。
“你靠洞壁点。”他吩咐兰子，“晚上你守火，我守洞口。”
“你不睡？”兰子问。
“这地方以前有人来打过猎，猞猁跑不远，今晚它一定会回来探。”
兰子低头烤着火，没再说话，只听外头风雨交加，一阵阵吹进洞来，火苗跳得厉害。
夜深了，山里渐渐静下来。突然，杜见山猛然抬头，耳朵轻动。
“听见没？”
“啥？”兰子屏气。
“左边树上，有响动。”杜见山掏出枪，贴着石壁蹲下，“可能是它回来了。”
兰子立刻把火拨小，整个人贴在洞里。
约莫过了半柱香的功夫，一道灰影从雨中扑来，落地几乎无声！
“来得好！”杜见山咬牙，一抬枪，枪声在山谷中炸响！
“砰！”
那影子一晃，没倒。它挣扎着往林子里扑去，但左后腿一拐，明显中了弹。
杜见山不及多说，一把扯下火把冲出去，“它受伤了！不能让它跑远！”
兰子一惊，也顾不上害怕，提着柴刀追出洞口。
树林里满是雨声和泥泞声，猞猁血迹斑斑，留下明显痕迹。两人一追一前，终于在一棵大槐树下把它堵住。
“别动！”杜见山举枪，呼吸粗重，连开两枪——
“砰！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