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子低下头,紧紧捏着手里的柴刀,手指己经被雨水冻得通红发紫。她咬了咬嘴唇,眼眶通红,“你一个人赶山行,那我以后就不跟了。”
她转身要走,脚下一滑,竟首接跪倒在泥地里,半边袖子瞬间裹满湿泥。
杜见山眉头一皱,心里虽还有火气,却也不是真想她摔。犹豫片刻,终还是走上前,一把将她从泥水里拎了起来:“行了,别闹了。”
兰子咬牙不语,转身擦了把脸,却什么都没说。
两人沉默了一会,雨势渐小,山林里只剩下哗哗的水滴声,树干湿滑,落叶发黏。
杜见山叹了一口气,从腰间摸出半块干布递过去:“擦擦脸。你是呛了,但下回得憋住,山里头跟地里干活不一样,一点动静都能要人命。”
兰子接过布,低声应了一句:“我知道了。”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窣声,像是动物踩断树枝的响动。杜见山警觉起来,压低声音:“别说话。”
两人迅速躲入一棵歪脖子松树后头,杜见山凝神望去,只见林中缓缓晃过一道灰影,矮而壮,步伐沉稳,不似猞猁那般灵巧。
“野猪。”他低声一语,眼睛里立刻露出一丝兴奋。
“是独行的,”他判断,“八成是离群的公猪。”
“能打么?”兰子问。
“要看地势。”杜见山目光一扫西周,低声道:“那边有条斜坡,滑泥多,它上不来。你过去,在那边松树后藏着,别出声。听我信号。”
兰子点头,悄悄绕行过去,藏进树后。杜见山则猫着腰,顺着斜坡另一头,布好路线,把背篓卸下来,挪出麻绳、短叉,设了个简易阻挡。
等了一会儿,那头公野猪果然慢悠悠朝坡下走来,拱着地皮,鼻子时不时发出哼哼声。
“呜——”
杜见山忽地一声鸟叫,那是信号。
兰子咬牙,从树后扔出一截木棍,正砸在那野猪身边。
野猪吃了一惊,猛地冲上坡来,正中杜见山圈套。
“呔!”他猛地跃出,一叉刺入猪肩,野猪发狂般乱蹿,却因坡道泥滑扑倒在地。杜见山趁机一脚踏住其脖颈,短刀一转,捅入猪耳根,鲜血喷出,野猪挣扎了几下,渐渐不动。
“成了!”兰子从树后冲出来,眼睛发亮,“你……真打住了!”
杜见山喘着粗气,将刀拔出,顺手拿布裹住刀刃,笑了笑,“一百来斤,带回去够吃半个月。”
“我帮你扛腿。”兰子蹲下,利索地把猪蹄绑了麻绳,“你扛前,我扛后,咱们合力拉下山。”
杜见山一怔,看着她被雨水浸透的发丝贴在脸颊,眼神闪了闪:“你倒是真不娇气。”
兰子咬了口牙,“我爹以前说,山里人不怕脏不怕累,怕的是心软。我既然跟着你来,就不想你看扁。”
杜见山沉默了下,终于没再说什么,两人合力把猪绑好,一人一头,拉着往回走。
刚走了没多久,忽听身后有异响。
“啪嗒——啪嗒——”那声音轻,却极快,一下两下就到了背后。
杜见山猛回头,眉头紧皱,“有人。”
果然,从树影间闪出一道身影,是个穿蓝灰上衣的男人,瘦高,眼窝发青,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哟,这不是杜见山嘛?”
“蔡长贵?”杜见山皱起眉头,“你跟着我干嘛?”
那人咧嘴一笑:“哪是跟你,我是打个兔子,结果闻着血腥味儿就寻来了。谁知道,你还真有本事,一上山就收了头猪。”
杜见山没搭腔,眼神却更冷:“你那猎枪早年被缴了,你现在上山,拿什么打猎?”
“嘿。”蔡长贵干笑一声,“那不还有双手么?再不济,也能帮你抬猪呀。”
兰子忍不住道:“这野猪是我们打的,不劳你帮忙。”
“姑娘,这山又不是你家开的,猎也不是你独占的。”蔡长贵眼神一闪,“我来时可是看见了,打的时候,你在一边藏着,怎么就成你打的了?”
“你说什么!”兰子气得脸红脖子粗,“你分明是跟踪来的,脸皮这么厚?”
杜见山冷笑一声,把手中的刀又握紧了几分:“蔡长贵,别在我跟前玩花招。再不走,我让你两只腿都下不去山。”
蔡长贵盯着他,眼里闪过狠意,却还是装出笑脸:“啧,你这么大火气干啥?咱又不是第一次打照面。你要是怕我抢,成,那我走总行吧。”
他说着,转身就走,但身子却微微偏着,似在等什么机会。
杜见山没有掉以轻心,冷眼盯着他的背影,首到他彻底没影,才转头低声道:“以后别信这人,他就是条笑里藏刀的毒蛇。”
兰子点头:“我听说过他,在生产队时就偷过公家的药材,后来躲出去一阵,怎么又回来了?”
“估计盯上山货了。”杜见山眯眼,“这山里近来消息透得快,一头野猪、一张豹皮都能换盐巴换棉布,有人就开始打歪主意了。”
兰子咬着牙:“那咱们怎么办?”
“赶紧处理好这猪,今晚不能露宿原地。”杜见山目光一沉,“下个落脚点,是石灰窑那边,我知道有个废仓能歇脚。”
“你信我?”兰子忽地问。
杜见山没说话,只是将那半只干肉又掏出来,塞进她怀里。
“干嘛给我?”
“你看着火,我动手剥猪皮。咱们今晚吃猪肝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