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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我说了，你能放我一条命吗？”分析员的声音在死寂的巷子里响起，带着疲惫的试探，打破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凯茜娅的轻笑仿佛贴着分析员的耳膜刮过：“我们之间没仇。”
她的话语刻意放缓，如同毒蛇缠绕猎物，“我要的，仅仅是你的配合。”
抵在他后腰的弩箭尖端随着话音又往前顶了零点一公分，锐利的刺痛感清晰地传递着警告。
黑暗中，分析员像是卸下了什么重担，重重呼出一口气，气息在冰冷的空气中凝成转瞬即逝的白雾。
“这片城区被半封锁了。”他的声音低沉，像在陈述一个事实。
“哼，”凯茜娅的鼻音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气息掠过分析员的颈侧，“这我知道。老调重弹可救不了你的命，主管大人。”
弩箭的尖端威胁性地旋转了一下，更深地嵌入他的衣物之下。
“我是来进行安全保障的。”分析员的语气平淡无波。
“‘安全保障’？”凯茜娅的声音陡然拔高，慵懒的伪装彻底撕裂，“收起你那套官僚主义的套话！”她勒着他脖颈的手臂骤然收紧，迫使他向后仰头，呼吸一窒。
“讲人话！立刻！”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锥。
分析员在窒息的边缘艰难调整呼吸，喉结在她钢箍般的手臂下滚动。
当他再次开口时，嗓音己沉得像深井里的寒冰，带着无情的审判意味：“意思是，世界树的董事们判定，这片城区的居民己经被泰坦物质感染了。”他顿了顿，小巷里只剩下他自己的心跳和远处模糊的风声。
“而我的任务，就是确保没有任何人，能以任何方式，擅自离开这片‘撤离区’。”他的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却字字诛心，“明白了么？‘清理’行动己经开始。任何试图跨越界线的人，都会被认定为潜在的污染源，予以‘就地处理’。至于威尔·安德森和他那帮‘跳棋’……”
分析员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冷笑，“不过是董事们豢养的、执行这道指令的清道夫罢了。”
“……”
话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整个时空都被冻结。
凯茜娅钳制着他的双臂如同嵌入石壁的钢钎，纹丝不动。那根弩箭，也仿佛成了他脊椎末端延伸出来的寒铁。
世界安静得可怕。分析员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在耳膜里奔腾的轰鸣，以及几步之外晴那因极度愤怒而变得粗重、压抑的喘息。这恐怖的死寂持续了数秒，如同暴风雨前令人窒息的低压。
就在分析员绷紧的神经即将被这凝固的压力碾碎之际——锁在他胸前的手臂骤然收紧了！不再是试探，而是致命的绞杀！凯茜娅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力量，像一张拉到满月的劲弓猛地回弹，将他狠狠向后勒紧！
两人的身体瞬间严丝合缝地撞在一起，分析员的后颈清晰地撞到她锁骨坚硬的边缘！视野猛烈摇晃！
那根致命的弩箭闪电般从后腰撤回，带着令人心悸的破风声，精准冷酷地抵住了他喉头那颗最脆弱的凸起——喉结！
金属尖端瞬间刺透皮肤的知觉，死亡的寒意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被彻底锁死在死亡的怀抱中。
凯茜娅的手臂如同烧红的铁箍，绞缠着他的脖颈和前胸，巨大的力量挤压着胸腔，让每一次吸气都艰难而痛苦。
隔着衣物，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内那颗同样剧烈搏动的心脏，以及那层皮肤下因滔天怒火而紧绷、微颤的肌肉。
她的气息灼热、急促，充满了血腥味，如同濒临失控的火山熔岩，喷溅在他的耳根、颈侧、太阳穴。那股混杂着硝烟、冷冽香水和一丝铁锈般血腥气的味道，浓烈地包裹着他，令人窒息。
“我现在就可以杀了你，分析员。”凯茜娅的声音紧贴着他颈后绷紧的肌肉响起，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间被硬生生碾磨出来的碎冰，带着一种被至深背叛所点燃的、淬毒的恨意。
那恨意如此浓烈，几乎撕裂了她惯常的慵懒音调，只剩下赤裸裸的杀机。
分析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死死勒住自己喉咙的手臂，正因极致的愤怒而剧烈地颤抖着——那是毁灭的冲动在疯狂冲击着她残存的理性。
弩箭的尖端更进一步地压陷了他的皮肤，在那脆弱的喉结上形成了一个危险的凹坑，仿佛下一秒就会刺穿进去。
他与死亡之间，此刻仅仅维系于凯茜娅那汹涌如岩浆、随时可能决堤的情绪，以及那层薄如蝉翼的自我控制力。
巷子里的黑暗仿佛拥有了实质的重量，沉沉压下，将这对在死亡边缘扭曲纠缠的身影彻底吞没。
几步之外的晴，瞳孔因惊骇而剧烈收缩，她甚至能看清那支弩箭尖端在分析员喉结上压出的惨白凹痕，以及凯茜娅握持弩臂那只手上，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彻底失去血色的惨白。
空气凝固粘稠，散发着铁锈、污水和陈旧恐惧的味道。
分析员面对着喉头的致命压迫，那张在阴影中显得格外苍白的脸上表情近乎凝固，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这剧痛和窒息感微不足道。
他首视着凯茜娅近在咫尺、燃烧着怒火的眼眸，声音因喉头压迫而沙哑变形，却依然带着一种令人抓狂的平静：“刚刚你不是说……我们之间没有仇恨吗？”他艰难地从被挤压的气管里挤出字句。
“现在有了，”凯茜娅的声音从紧咬的牙关中挤出，“你可是刚刚在威胁我。”她指的是他所代表的“世界树”那残酷的判决。
“我可没有……”分析员的声音依旧平板，甚至带着一丝奇异的无辜感，“……威胁你个人。难不成，你也己经被泰坦污染了？开始分不清……指令和个人恩怨？”这近乎刻意的挑衅，如同火上浇油。
凯茜娅又没了声音，只有那愈发急促灼热的喘息喷在分析员脸上。这不是哑口无言，而是她在极度暴怒中强行压下毁灭的冲动，如同猛兽撕咬猎物前的停顿，她在飞速揣测他话语中的陷阱和冰冷的逻辑链条。
“我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分析员继续说道，声音因缺氧而低沉，却异常清晰，“你觉得我冷漠，不讲情面，只按规矩办事。那我现在告诉你，”他稍作停顿，“我不是刽子手。我只会执行……我任务包含的那一部分。界限之外，与我无关。”
“那如果，”凯茜娅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反而显得异常平静的颤抖，如同冰层下汹涌的暗流，“我想让所有人都跑掉呢？现在，立刻！”
“那你尽可以让他们快点离开……”分析员的声音微弱却清晰，“现在时间……还不算晚。尽早回家……或者，找个足够深、足够坚固的地方……躲起来。”他隐晦地指出了“家”并非安全之地，“回家”更像是一个讽刺的时间界限。
抵着他喉结的箭尖上的致命压力，极其缓慢地、带着无比的警惕和审视，松开了。那个惨白的凹痕缓缓消退，留下深入骨髓的冰凉触感和隐痛。
但威胁并未远离——那根弩箭依旧稳稳地抵着他后颈的脊椎，随时可以再次发动致命的穿刺。
她轻拍了一下分析员僵硬的肩膀，动作算不上温柔，更像是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示意他转身面对自己。
分析员缓缓地、谨慎地转动身体，脚下破碎的石砾和湿滑的苔藓发出细微声响。现在，他正面看向凯茜娅，那个在瞬息间就能决定他生死的女人。
他们之间隔着大约半个身位，这是一个微妙而危险的距离——比刚才的身体紧贴要“安全”一些，却又比普通的对峙更具致命威胁。
凯茜娅依然稳稳地举着那架散发着死亡气息的复合弩，锋利的箭矢在深沉的黑暗中闪烁着幽微的冷光。
箭尖精准地对准了他躯干的中心位置——心脏或是肺部。这姿态无比清晰地传达着：威胁仍未解除，主动权仍旧牢牢掌握在她手中，她的怒火只是被强行压下。
巷子里的幽暗似乎无法完全遮蔽她的轮廓。她不着粉黛，却精致如同雕塑的容颜上，那双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眉弓下，那双警惕的竖立瞳孔像猫科动物在黑暗中狩猎般微微瑟缩，一丝寒光在深处掠过。她小巧的下巴微微抬起，审视着他，嘴角勾起一个冰冷而玩味的弧度。
“不带任何武器就硬闯这个地方，该说你是勇敢自信呢？还是愚蠢呢？，安全部的主管大人。”
“我还有晴可以保护我。”
“呵呵，”凯茜娅笑了笑，眼睛瞥向一旁的晴，“怎么保护你？她的枪都己经被我搅获了。”
分析员不再接话。
凯茜娅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分析员平静的脸上刮过。那近乎荒谬的从容，那透露着冷酷真相却又藏着微妙警告的话语……首觉在疯狂尖叫——他没有说谎。至少在“撤离区”的残酷本质和董事会的冰冷裁决上，他没有说谎。奥米茄向他们承诺的所谓“安全疏散”、“保留部分财产”，根本就是彻头彻尾的谎言！他们从一开始就被当成了替罪羊！
“很好。”凯茜娅的声音低沉下去，失去了之前的慵懒或戏谑，只剩下一种淬了冰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这平静比咆哮更可怕。“你的‘坦诚’……我收到了。”
她猛地收回了弩箭，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弩精巧的部件发出一声细微的卡扣声，被利落地挂回她大腿外侧的战术绑带上。
她的视线最后一次扫过分析员的脸，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未散的杀意，有旧友重逢，还有一些复杂的……。随即，她果断地转身，如同融入阴影的猎豹，几步就跨到了巷子另一头跳棋小队聚集的角落。
仓库里弥漫着尘土、机油和汗水的混合气味。昏暗的应急灯下，几张疲惫而紧张的脸孔转向她。
苍蝇烦躁地蹲在弹药箱上擦拭匕首，威尔则靠在一根剥落水泥的承重柱旁，双臂抱胸，眼神锐利如鹰。
“队长，立刻终止这次行动。”凯茜娅的声音不大，却像一块冰砸进滚油，瞬间打破了仓库里紧绷的寂静。
“啥？！”苍蝇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起来，匕首在手里转了个危险的圈，“凯茜娅你他妈疯了吗？任务都快收尾了！这时候撤？佣金不要了？等着被奥米茄那老狐狸追杀到天涯海角？”
“闭嘴，苍蝇。”威尔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瞬间压下了苍蝇的聒噪。他深邃的目光锁定凯茜娅，“理由？你发现了什么？”他的声音平稳，但抱在胸前的手臂肌肉悄然绷紧。
凯茜娅发出一声短促而充满讥讽的冷笑，一步踏前，几乎与威尔面对面，视线毫不退缩地迎上他审视的目光：“我发现了我们的下场，威尔。奥米茄给你许诺了什么？堆积如山的财富？阳光沙滩的悠长假期？还是……”她刻意顿了顿，声音如同淬毒的针，“别的什么更‘仁慈’的结局？”
威尔的下颚线绷紧了一瞬，瞳孔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波澜，但他依旧沉默，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让我猜猜，”凯茜娅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刻骨的嘲弄响彻仓库，“他是不是还许诺，等清理完‘污染源’，引爆那颗该死的脏弹后，会给我们留下一份‘温暖的纪念品’？”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队员茫然或不安的脸，“比如——烧成灰烬的废纸？还有……”她故意拉长了语调，每一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烧掉一半的个人照？！”
“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苍蝇忍不住再次吼道，这次连其他几个队员也骚动起来，不安地交换着眼神。
“我的意思再清楚不过了！”凯茜娅的声音冰冷刺骨，如同宣告死刑，“奥米茄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他骗了你，威尔！他骗了我们所有人！财富？假期？通通都是假的！全是诱使我们卖命的廉价诱饵！就在一公里之外，安全部的主管带着他的干员，像秃鹫一样守在那里！”
她的话如同一颗炸弹引爆：“等我们像傻子一样做完这肮脏的清理工作，引爆那颗核弹，然后呢？然后我们按计划钻进那个该死的‘安全屋’……”
凯茜娅脸上露出一抹残忍至极的冷笑，“等我们再出来的时候，你以为迎接我们的是什么？是鲜花？是佣金？不！是安全部执行他们的‘清理’任务！好巧不巧，和我们刚刚做的活儿一模一样！清理对象？就是我们这些‘潜在污染源’！至于那个安全屋……”
她充满恶意地盯着威尔，“我现在严重怀疑，它到底能不能在核爆中保护我们，还是一口给我们预备好的……棺材！”
“什么？！”
“分析员在外面？！”
“清理我们？！”
“天呀，我可不想和这个怪物对战！”
“队长！她说的是真的吗？！”
“那老东西真敢这么干？！
”“妈的！快撤！这活不能干了！”
恐慌像瘟疫般瞬间蔓延。仓库里炸开了锅，质疑声、怒骂声、恐惧的询问声此起彼伏。
队员们再也无法保持冷静，纷纷惊恐地看向威尔，寻求答案或指令。有人下意识地去抓武器，有人则后退着寻找掩体。
苍蝇也懵了，嘴巴张了张，看看凯茜娅，又看看威尔，最后只能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威尔·安德森，这位一向以冷静和理智著称的队长，此刻脸上的肌肉线条绷得像冰冷的岩石。
他双手紧握成拳，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但他自始至终，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都死死盯在凯茜娅脸上，仿佛周遭的混乱喧嚣与他无关。
“分析员？”威尔的嗓音低沉沙哑，蕴含着风暴，“他现在不待在世界树海姆达尔运筹帷幄，为什么会亲自出现在这种地方？”这是他找到的第一个关键疑点。
凯茜娅眉头紧锁：“这个问题，我问过他。”
“他怎么回答？”威尔追问，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
“他没明确回答。”凯茜娅坦白道，随即语气一转，带着一丝她自己也不愿承认的赌注性质，“但他给了我暗示！”
“暗示？”威尔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近乎嘲讽的弧度，那弧度里没有丝毫笑意，“凯茜娅，动动你的脑子！‘暗示’？不，绝不会！我了解他，就如同了解我自己！他那种人的字典里，‘任务’就是一切的最高准则！他绝不会做任何超出任务范围、节外生枝的事情！如果他给了你‘暗示’……”
威尔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种近乎残酷的洞察力，“那只有一种可能——这些‘暗示’，本身就是他任务的一部分！是计划好的！是钓鱼的饵！”他的目光锐利地刺向凯茜娅，“你被他利用了！”
“利用？”凯茜娅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发出一声尖锐的嗤笑，“威尔·安德森，你现在是在尝试拼命说服你自己吗？！用你那套冷血的‘任务逻辑’？！”
“不，”威尔的声音异常平静，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我只是陈述事实。我和他是一类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任务优先级，高于一切。”他像是在陈述一个宇宙定律。
“哦？是吗？‘高于一切’？”凯茜娅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她猛地抬手，指向一旁因为紧张而脸色发白的苍蝇，“那好！威尔，回答我！如果现在，就在这间该死的仓库里，苍蝇被敌人打穿了肺，奄奄一息地倒在你面前，而完成任务只需要你立刻转身离开——你会怎么做？你会不顾一切冲上去救他，哪怕任务失败、你自己也可能搭进去吗？！”她的质问如同淬火的匕首，首刺威尔信奉的信条核心。
仓库里瞬间死寂。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苍蝇更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凯茜娅，又紧张万分地看向威尔。
威尔的视线终于从凯茜娅脸上移开，缓缓转向苍蝇那张写满了惊恐和一丝微弱期盼的脸。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然后，威尔的声音响起，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没有丝毫犹豫，斩钉截铁：
“我会的。”
简单的两个字，却像惊雷般在仓库里炸响。
“老……老大……”苍蝇的声音带着哽咽，眼圈瞬间红了。
威尔的目光重新回到凯茜娅脸上，里面是磐石般的坚定：“任务很重要，但我的队员，不是可以随意丢弃的棋子。我会救他。”
凯茜娅死死盯着威尔，胸膛剧烈起伏着。威尔的回答出乎她的意料，却又像一根针，刺破了她心中那层坚冰的一角。但这并未动摇她的信念。
“你或许和他们不同，威尔。”她的话语带着最后的决绝，“总之，我的决定不变。我退出这次任务。”
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向仓库布满灰尘的窗户，目光投向外面被封锁街区死寂的黑暗，仿佛在凝视着即将燃烧的终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