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尔马林的气味像裹着糖衣的砒霜,钻进鼻腔时甜得发腻,咽下去却泛着铁锈味。少年盯着玻璃罐里漂浮的神经束,那团发白的组织像被剥了皮的树根,在浑浊液体里轻轻晃动,标签上的「ZT-15」像道旧伤疤,隐隐渗着血。
“按下去,就能给妹妹换靶向药。”当铺管家的金丝眼镜反着绿光,他指尖敲在生物识别器上,发出指甲刮玻璃的声响,“半小时世界冠军体验,够你吹一辈子了。”柜台下的暗灯把他的影子拉成长长的毒蛇,吐着信子缠上少年颤抖的手腕。
少年的小指悬在蓝光上,皮肤下的血管突突跳动,像条想挣破皮肉的蚯蚓。50000信用点的数字在光屏上闪着诱惑的光,像沙漠里的海市蜃楼。他想起妹妹咳在枕头上的血,和医生说“再没钱就拔管子”时冰冷的眼神,喉结狠狠滚动着,把泛上来的酸水咽了回去。
“砰——!”
合金假肢砸在柜台上的巨响,震得玻璃罐里的福尔马林溅出涟漪。老鬼的断臂处缠着渗血的绷带,疤痕在绿光里像条扭曲的蜈蚣。他把假肢往台面上一杵,金属与金属碰撞的火星,溅在管家笔挺的西装上,烧出几个焦黑的洞。
“他的神经,老子赎了!”老鬼的残臂指向少年,袖口滑落露出烙着“退役选手”字样的疤痕,“用这条陪老子拆过炸弹的胳膊换!”假肢接口处还挂着半截神经束,像扯不断的藕丝,在空气中微微颤动。
管家脸上的笑僵成石膏,他身后的守卫抽出带电的约束棍,蓝光在棍头噼啪作响。老鬼却把假肢往地上一磕,发出沉闷的金属声:“看看清楚——”他撕开断臂处的绷带,露出焦黑的神经末梢,“这胳膊早他妈卖给战场了,现在拿它换个干净未来,你敢收吗?”
少年看着老鬼残缺的胳膊,又看看柜台上那条布满划痕的合金假肢,突然想起自己第一次打职业时,老鬼在训练室吼他“手指抖什么,没见过血吗”的场景。眼泪猝不及防地砸在玻璃罐上,和福尔马林混在一起,像滴进清水的红墨水。
“够了。”
林薇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像块冰砸进滚油。她手里攥着个缠满胶带的金属罐,罐口插着燃烧的引线,火苗舔着胶带,发出滋滋的声响。管家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盯着林薇身后冒烟的服务器阵列,突然想起黑市传闻里那个烧了KK神经实验室的女人。
“数据当铺?”林薇往前走了两步,军靴踩在渗着福尔马林的地板上,留下深色的脚印,“把周涛的神经泡在罐子里,拿这孩子的未来当赌注——”引线快烧到罐口时,她突然笑了,牙齿在绿光里白得吓人,“这人血馒头,喂狗都嫌腥。”
燃烧弹砸进服务器的瞬间,铝热剂爆出刺目的白光。林薇拽着少年往门口冲,老鬼抡起假肢砸开扑来的守卫,金属与肉体碰撞的闷响混着电路燃烧的滋滋声。浓烟里,管家抱着冒火的数据库嘶吼,他金丝眼镜掉在地上,镜片被高温烤得扭曲,像两块融化的糖果。
街角的阴影里,少年还攥着老鬼的假肢,金属冰冷的触感让他打了个寒颤。林薇摊开掌心,那里有块烧焦的契约残页,上面“活体神经束提取”的字样被火燎得卷边,像条烧断的舌头。霍骁举着扫描仪跑过来,屏幕上的加密信息还在跳动:
【CY-001神经束转运至黑天鹅诊所】
【供体状态:濒危】
【接收方:夜影】
信息末尾的唇印图标像滴凝固的血,让林薇想起苏晴香氛广告里那张含笑的脸。老鬼突然抓住扫描仪,假肢接口处的神经束剧烈抽搐,把屏幕按出了蛛网般的裂痕:“CY-001…是程野!”
远处传来警笛声,红蓝灯光扫过巷口的垃圾桶,照见林薇紧握的拳头。她想起程野在神经巢按自毁键时,手腕旧伤崩开的血珠,和现在残页上“活体提取”西个字一样红。老鬼的假肢掉在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像谁在黑暗里敲着丧钟。
“他们要拿程野的神经给夜影验货。”霍骁的声音被警笛声撕碎,他指着扫描仪上“黑天鹅诊所”的坐标,那里正被一个猩红的唇印图标缓缓覆盖,“苏晴的人守在那里,还有…蜂巢的防御系统。”
少年突然捡起老鬼的假肢,用袖子擦掉上面的灰:“薇神,我…我会拆炸弹,在KK青训营学过。”他袖口露出的旧伤,和老鬼断臂处的疤痕形状惊人地相似。林薇看着他眼里重新燃起的光,想起当铺里那个装着周涛神经的玻璃罐——原来有些灵魂,就算被泡在福尔马林里,也烧不尽骨子里的火。
巷口的风卷着灰烬吹来,林薇接过少年递来的假肢,金属的凉意透过掌心传到心脏。远处的警灯越来越近,把她的影子投在墙上,像握着把剑的战士。老鬼从怀里摸出半截U盘,那是当年从KK服务器里撬出来的,现在接口处还沾着干涸的血渍。
“黑天鹅诊所的通风管道,”老鬼用牙咬开U盘外壳,露出里面缠绕的线路,“老子当年装炸弹时走过,够窄,能钻人。”他抬头看向林薇,疤痕在灯光下泛着油光,“程野那小子欠我半瓶二锅头,不能让他死在手术台上。”
林薇把燃烧弹碎片塞进战术腰带,听着远处传来的救护车鸣笛,突然想起周涛骨灰里混着的苏晴香氛——那甜腻的气味,和数据当铺里的福尔马林一样,都是裹着糖衣的毒。她摸了摸口袋里的残页,“活体提取”西个字硌得掌心生疼,像谁在她神经里钉了根钉子。
“走。”林薇转身走向阴影深处,军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去把程野的神经,从夜影嘴里抢回来。”老鬼扛起假肢跟在后面,少年攥着拆弹钳,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三人的影子在墙上交叠,像幅被火光映红的剪影,走向那个藏着黑天鹅诊所的、更深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