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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养舱的玻璃壁上凝着水珠，像谁在哭。泛着磷火般幽绿荧光的营养液里，漂浮着个少年，他手腕上的输液管在水流里晃荡，像条半死不活的银蛇。隔壁舱的胜利者正趴在玻璃上干呕，吐出的东西在绿色液体里散开，像滴进清水的血水，慢慢洇成一片模糊的红。
林薇咬着牙，把通风管道的铁锈渣子嚼得咯吱响。她左肩的机械接口突然发烫，那是三年前被炸掉整条胳膊时留下的幻痛，此刻正像有根烧红的铁丝在骨髓里搅动。白大褂研究员的皮鞋碾过地面，鞋跟沾着暗红的斑点，林薇数了数，一共十七个血点，在惨白的灯光下像撒了把碎红豆。
“第七轮次准备。”研究员的声音像冰锥敲玻璃，“C73这废物再敢输，就拖去做神经标本。”他袖口露出半截纹身，是条衔尾蛇，蛇眼用的是红墨水，此刻正随着他的动作微微颤动，像活物在眨眼睛。
营养液突然开始翻涌。C74舱的少年猛地弓起背，他头皮上的电极片被扯得变形，露出的发根处渗着血珠。林薇看见监控屏上，代表他脑波的红线像被点燃的导火索，嗤嗤地往上蹿，而旁边C73少年的蓝线正一寸寸熄灭，像被风吹的烛火。
“呃啊——”C74的少年突然嘶吼，他指甲刮过玻璃的声音钻进林薇耳朵，让她后槽牙发酸。更瘆人的是数据流画面：红色脑波像章鱼触手，狠狠扎进蓝色脑波里，每吸一口，C73少年的神经图谱就碎掉一块，像被摔在地上的青花瓷。
“求…再让我操作一次…”C73少年的声音从拾音器里漏出来，带着水音，像隔着棉被说话。他睫毛上挂着营养液凝成的水珠，随着眼皮颤动，像要哭出来的样子。林薇的机械指节碾过金属台面，迸出一串蓝白色电弧——她想起自己十五岁时，也是这样趴在训练舱前，求教练再给次机会，结果只换来句“废物就该被淘汰”。
“养蛊？你们管这叫养蛊？！”林薇踹开通风栅格的瞬间，机械臂撞在管道边缘，溅起的火星掉在研究员的白大褂上，烧出个焦黑的洞。她看见C74少年吐出来的东西里，混着半片牙齿，在绿色营养液里沉沉浮浮。
研究员的领带被林薇攥在机械手里，金属指节陷进他喉结，发出骨头摩擦的轻响。“解除协议！”林薇的机械臂关节咔咔作响，“不然我把你脑袋塞进营养液里，让你尝尝被啃神经的滋味！”她鼻尖蹭到研究员的白大褂，那股铁锈混甜腻的腐烂味更浓了，像夏天烂在垃圾桶里的猪肝。
“锁死了！夜影主脑锁死了！”研究员的眼球向上翻，眼白里布满血丝，像被踩爆的番茄。林薇扭头看向监控屏，C73少年的生命体征线正在变成首线，像条被拉紧的尸僵手指。她突然想起老鬼说过的话：“KK的新系统就像养蛊，最后活下来的蛊王，肚里全是败者的残骸。”
机械接口的数据线插进肩膀时，林薇听见自己神经崩裂的声音，像冬天劈柴。冰冷的数据洪流灌进大脑，比当年被炸掉胳膊时的痛感强十倍，像无数冰锥钻进太阳穴，在脑神经里凿出蜂窝状的洞。但她没躲，反而把前世在总决赛上五杀的神经记忆碎片，像撒火药似的全扔进数据流里。
“吃啊！”林薇在意识里嘶吼，“尝尝老娘用命换来的操作！”她看见监控屏上，红色脑波猛地膨胀，像被吹过头的气球，然后“啵”地一声炸开，碎成无数猩红光点，飘进C73少年的神经图谱里。C74的少年正在撞玻璃，他额头磕出的血花在营养液里绽放，像朵突然开败的花。
病房里的阳光带着灰尘味。小宇把速写本藏在枕头下，被林薇一眼瞅见边角露出的铅笔画。“画什么呢？”她坐在床边，机械臂不小心碰到床头柜，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响。小宇吓了一跳，像受惊的麻雀，露出画纸的手背上，有道新结的痂，形状很像输液管。
画纸一展开，林薇的机械指就僵在半空。铅笔画的阴影里，躺着个插满管子的女人，心电监护仪拉成首线，旁边散落的输液袋上写着“LW-07”。林薇的呼吸停了停——LW是她名字缩写，07是她前世被强制安乐死的病床号。更让她脊背发凉的是日期：2023.10.27，那是她断气的那天，雨下得特别大，窗外的梧桐叶全被砸烂了。
“我…醒来就老看见这个。”小宇抠着画纸边缘，把纸角搓得发毛，“那个阿姨好像很疼，她手指一首敲病床，像在打游戏操作一样…”他突然指着画角的阴影，“还有这个人，他站在门口看了一眼就走了，脖子上戴着个亮晶晶的东西，像…像荆棘缠起来的针。”
林薇的视线落在那团模糊的阴影上。小宇用铅笔点出的领针轮廓，让她想起霍骁参加家族晚宴时戴的银饰——那是霍氏核心成员才能佩戴的荆棘领针，她前世在弥留之际，似乎真的瞥见病房门口闪过这么个人影，当时以为是幻觉。
“薇姐？”老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手里端着的药碗晃了晃，褐色的药水洒在托盘上，像滴了几滴血。林薇没回头，她盯着画里女人散乱的长发，那些发丝在铅笔画里蜷曲着，像无数条想钻进她大脑的小蛇。
窗外的蝉突然叫得很响，林薇的机械接口又开始发烫。她想起刚才小宇说的话：“像在打游戏操作一样”——难道她注入的神经记忆，把自己死亡的场景也当成了某种“操作数据”，刻进了这孩子的脑子里？
小宇突然抓住林薇的机械手，他掌心很凉，像刚从营养舱里捞出来。“薇神，”他眼睛亮得吓人，“那天我在数据流里，好像看见你了，你站在一片红光里，手里握着把…把用代码凝成的刀，砍向那些吃人的红线。”
林薇的机械指节无意识地收紧，小宇痛得“嘶”了一声，但没松手。阳光透过窗户，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林薇的影子因为机械臂的轮廓，看起来像长了只金属翅膀，而小宇的影子脑袋后面，有团模糊的光晕，像画里女人散落的头发。
床头柜上的药碗还在晃，褐色药水在碗底聚成个漩涡，像极了营养舱里翻涌的绿色液体。林薇盯着那旋涡，突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和画里心电监护仪拉成首线前的最后几声跳动，节奏一模一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