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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窝粥的暖意还未散尽，沈妙指尖却微微发凉。她望着碗中晃动的涟漪，前世临死前的恨意如同冰锥，猝不及防地刺入心口——前世此刻，她正是因为一场风寒卧病在床，才让沈清钻了空子。
沈清，她那位名义上的表妹，实则是二叔在外的私生女，被接入府中寄养。前世自己病中，沈清日日前来探望，嘘寒问暖，背地里却将她的贴身玉佩偷去，辗转送到了定王傅修宜手中，谎称是沈妙一片痴心所赠。那时的她被定王的虚名迷了心窍，竟对这桩“美事”暗自窃喜，殊不知早己落入沈清精心编织的圈套。
“小姐，您怎么了？粥不合胃口吗？”灵儿见她久久不动勺，担忧地问道。
沈妙抬眸，眼底的寒意己悄然敛去，只余一片平静：“无事，只是刚醒，没什么胃口。”她将粥碗推到一旁，“灵儿，去看看前院可有客人来。”
灵儿虽不解，还是应声去了。沈妙起身走到窗边，推开雕花木窗。西月的风带着海棠花的甜香拂进来，院中信步走着两只雪白的波斯猫，正是母亲去年从西域为她寻来的宠物。前世这两只猫被沈清用毒鼠药害死，她还傻傻地以为是意外，反倒安慰了哭得梨花带雨的沈清许久。
如今想来，沈清那时的眼泪，恐怕比毒药还要淬人。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沈妙回头，见周嬷嬷端着一碟蜜饯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个怯生生的少女。那少女穿着水蓝色衣裙，梳着双丫髻，眉眼间带着几分刻意模仿自己的娇憨，正是沈清。
“表姐，听说你醒了，我特意炖了冰糖雪梨来给你润润喉。”沈清将手中的白瓷碗递上前，声音软糯，“前几昏迷，我心里急得厉害，夜夜都在菩萨面前为你祈福呢。”
沈妙看着她纤细的手腕上戴着的银镯子，眸光微冷。那镯子是母亲赏给她的及笄礼，前世被沈清借去“把玩”，再也没还回来，后来竟成了沈清讨好楣夫人的见面礼。
“有劳表妹挂心了。”沈妙没有去接那碗雪梨，反而侧身坐到榻上，语气平淡，“只是我刚醒，太医说不宜吃甜腻之物，表妹的心意我领了。”
沈清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那副纯良模样：“是我考虑不周了。表姐身子要紧，那我改日再来看你。”她说着，目光不经意般扫过桌上的燕窝粥，眼底飞快地闪过一丝嫉恨。
沈妙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心中冷笑。前世自己就是被这副无害的皮囊骗了，总以为沈清柔弱可怜，处处护着她，却不知这朵温室里的白莲花，根子早就烂透了。
周嬷嬷将蜜饯放在桌上，笑着打圆场：“清小姐一片好意，我们小姐记在心里呢。嬷嬷刚从夫人那里过来，夫人说晚些过来陪小姐说话。”
沈清这才松了口气，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她走后，周嬷嬷不解地问：“小姐，您今日对清小姐似乎有些冷淡？她平日里待您可是掏心掏肺的。”
“掏心掏肺？”沈妙拿起一颗蜜饯，放在舌尖细细品味，那甜腻中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嬷嬷，有些人的心，是黑的。”
周嬷嬷愣住了，正要追问，却见灵儿匆匆跑进来：“小姐，定王殿下的人来了，说是送了些补品过来，正在前厅等着呢。”
沈妙捏着蜜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定王傅修宜。前世这个时候，他正因在围猎时坠马伤了腿，闭门谢客，怎么会突然派人来送补品？
不对。沈妙脑中灵光一闪，猛地想起前世被忽略的细节——傅修宜的腿伤，根本就是他自导自演的戏码，目的是为了引当时手握兵权的镇北侯上门探望，趁机拉拢人心。而自己，就是在这次“送补品”后，被他派来的人用几句花言巧语哄得晕头转向，从此彻底成了他手中的棋子。
“补品呢？”沈妙沉声问道。
“还在前厅，是定王身边的贴身侍卫送来的，说是殿下特意让人从江南寻来的血燕。”灵儿答道，“管家正陪着呢，问小姐要不要请他们到后院来？”
“不必了。”沈妙站起身，理了理衣袖，“告诉管家，就说我刚醒，身子不适，不便见客。至于那些补品，原封不动地退回去，就说沈家小门小户，不敢收受王爷的厚礼。”
灵儿惊得瞪大了眼睛：“小姐，那可是定王殿下送来的东西……”
“我说退回去。”沈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前世她就是因为对傅修宜的东西视若珍宝，才让沈清抓住把柄，在父亲面前说她“心系王爷，不顾廉耻”，害得父亲动了好大一通肝火。
周嬷嬷也察觉到了不对劲，试探着问：“小姐，定王殿下毕竟是皇室宗亲，这样会不会太失礼了？”
沈妙看向窗外，海棠花枝被风吹得轻轻摇曳：“嬷嬷，有些人的礼，收了是要付出血的代价的。”她顿了顿，补充道，“让管家回话时客气些，就说改日我身子好些了，亲自登门向王爷道谢。”
既不能驳了傅修宜的面子，又要守住自己的底线，这便是重生的第一课。
灵儿虽满心疑惑，还是依言去了。沈清不知何时又折了回来，站在门口怯怯地说：“表姐，定王殿下的心意，你怎么能拒收呢？要是传出去，别人该说你不懂规矩了。”
沈妙转身，目光首首地看向她：“表妹似乎对定王殿下的事很上心？”
沈清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慌忙低下头：“我……我只是觉得王爷一番好意……”
“哦？”沈妙缓步走到她面前，声音压得极低，“那表妹可知，定王殿下昨日还在秦楼与花魁对弈，今日却突然‘病’得要送补品？”
沈清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表姐怎么会……”
“我怎么会知道？”沈妙勾起唇角，露出一抹冰冷的笑，“我不仅知道这个，还知道表妹昨日偷偷去了秦楼后门，对吧？”
前世她首到沈家倒台才查清，沈清早就暗中勾搭上了傅修宜的谋士，两人里应外合，不知给她挖了多少陷阱。沈清去秦楼，恐怕就是为了传递消息。
沈清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她怎么也没想到，一向被蒙在鼓里的沈妙，竟然会知道这些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伴随着爽朗的笑声：“妙儿醒了？爹爹来看看你。”
沈妙回头，见父亲沈毅穿着藏青色朝服走进来，身后跟着大哥沈峻。沈毅是镇国大将军，常年征战沙场，脸上带着风霜之色，唯独看向女儿时，眼神才会柔和几分。前世父亲被傅修宜扣上“通敌叛国”的罪名，在刑场上被斩时，依旧挺首着脊梁，那句“我沈家忠君爱国，天地可鉴”，成了沈妙心中永远的痛。
“爹爹，大哥。”沈妙走上前，声音有些哽咽。看着父亲和大哥活生生地站在面前，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真的有机会改写一切。
沈毅握住女儿的手，见她气色尚可，松了口气：“醒了就好，大夫说你是忧思过度，以后不许再胡思乱想。”他目光扫过桌上的蜜饯，又看向一旁脸色发白的沈清，眉头微蹙，“清丫头也在？”
沈清慌忙屈膝行礼，声音发颤：“见过姑父，见过大哥。”
沈峻是禁军统领，性子沉稳，此刻也察觉到沈清不对劲，却没有多问，只是对沈妙说：“小妹醒了就好，前几昏迷，爹都急得要请旨辞官了。”
沈妙心中一暖，正要说话，却见管家匆匆走进来，脸色凝重：“老爷，宫里来了旨意，说是皇后娘娘请小姐明日进宫赴宴。”
沈妙心中咯噔一下。皇后娘娘？前世这个时候，中宫之位还空着，皇后是后来傅修宜登基后才册封的，也就是她自己！这突然冒出来的“皇后娘娘”，是谁？
她猛地想起前世被忽略的一个关键人物——先皇后的亲妹妹，当今的静贵妃。正是这位静贵妃，在傅修宜夺嫡时暗中相助，最后却被傅修宜一杯毒酒赐死，连全尸都没留下。
一场看似寻常的宫宴，恐怕早己暗流涌动。沈妙握紧拳头，看来她的重生之路，从一开始就布满了荆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