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时,沈妙己换上一身便于行动的灰布衣裙,将袖箭藏在袖口,又在腰间系了个装着硫磺粉的小荷包。灵儿为她梳了个简单的发髻,插上一支不起眼的木簪,眼眶红红的:“小姐,真的要一个人去吗?不如让奴婢跟您一起吧?”
“听话。”沈妙拍了拍她的手,“我这是去赴约,又不是去拼命。你留在府中,若是午时我还没回来,就按计划行事。”她所说的计划,是让灵儿立刻将傅修宜与匈奴使者勾结的证据交给镇北侯,借镇北侯的势力向陛下递折子。
灵儿含泪点头,看着沈妙的身影消失在巷口,才匆匆转身去安排后续。
城外的竹林寺藏在一片茂密的竹林深处,晨雾尚未散尽,竹叶上的露珠滴落,发出细碎的声响,平添几分诡异。沈妙牵着一匹普通的枣红马,缓步走在石板路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西周——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确实是设伏的好地方。
寺门虚掩着,沈妙推开木门,吱呀的声响在寂静的晨雾中格外刺耳。大雄宝殿里空荡荡的,只有几尊落满灰尘的佛像,神态威严地俯瞰着来人。
“沈小姐果然守信。”傅修宜的声音从佛像后传来,他穿着一身墨色锦袍,手里把玩着一串佛珠,仿佛真是来礼佛的。
沈妙转身,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几个黑衣侍卫身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王爷约我来这种地方,就是为了让这些‘护法’陪我看佛像?”
傅修宜挥了挥手,让侍卫退到殿外,笑容温和:“沈小姐说笑了,他们只是来护驾的。毕竟这荒郊野岭的,若是出了什么事,我可担待不起。”
“王爷倒是有心了。”沈妙走到供桌前,拿起一个掉在地上的烛台,指尖轻轻着上面的锈迹,“不知王爷约我来,究竟想谈什么?”
“自然是为了布防图。”傅修宜上前一步,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沈小姐冰雪聪明,该知道这布防图对我意味着什么。只要你告诉我暗格的密码,我向你保证,将来我登上那个位置,你就是唯一的皇后,沈家也会成为天下第一世家。”
“皇后之位?天下第一世家?”沈妙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带着几分嘲讽,“王爷觉得,我会信这些空头支票?”
傅修宜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沈小姐想要什么?金银珠宝?良田美宅?只要你说,我都能给你。”
“我想要的,王爷给不了。”沈妙转过身,目光首首地看向他,“我想要沈家平安,想要边境安稳,想要那些勾结外敌的人,付出应有的代价。”
傅修宜的脸色沉了下来,眼中闪过一丝杀意:“沈妙,别给脸不要脸。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耍什么花样?仿画做得再像,也瞒不过行家的眼睛。”
“哦?王爷看出来了?”沈妙故作惊讶,“那真是可惜了,我还以为能蒙混过关呢。”
“你到底想怎样?”傅修宜握紧了拳头,耐心快要耗尽。
“我想知道,王爷与匈奴使者达成了什么协议。”沈妙的声音陡然变冷,“还有,我女儿婉瑜的死,是不是你一手策划的?”
傅修宜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错愕:“你说什么?婉瑜?那时候你还没……”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脸色骤变。
沈妙看着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的恨意如潮水般汹涌——果然,婉瑜的死不是意外!这个畜生,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放过!
“看来我猜对了。”沈妙的声音带着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傅修宜,你连一个十六岁的孩子都不放过,简首猪狗不如!”
“放肆!”傅修宜厉声喝道,“来人!”
殿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将沈妙团团围住。傅修宜看着被围在中间的沈妙,眼中闪过一丝惋惜:“本王本想给你一条活路,是你自己不要。”
“活路?”沈妙冷笑,突然将手中的烛台掷向旁边的香炉,“我的活路,早在你害死我全家的时候,就被你亲手断了!”
香炉被砸倒,里面的香灰撒了一地。就在侍卫们注意力被吸引的瞬间,沈妙猛地从荷包里掏出硫磺粉,朝着他们撒了过去。
“啊!”几个侍卫被迷住了眼睛,痛苦地嘶吼起来。沈妙趁机抽出袖箭,对准傅修宜的肩膀射了过去。
“噗嗤”一声,袖箭没入 flesh,傅修宜踉跄着后退几步,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敢伤我?”
“有何不敢?”沈妙转身就往殿后跑去,那里有条通往后山的密道,是她昨日特意让大哥查探好的。
“抓住她!”傅修宜捂着流血的肩膀,怒吼道。
侍卫们忍着眼睛的剧痛,拔腿追了上去。沈妙在狭窄的走廊里奔跑,听着身后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心脏狂跳。她知道,沈峻的人就在寺外,只要能冲出这里,就能安全了。
跑到密道入口时,一个侍卫终于追了上来,伸手抓住了她的裙摆。沈妙回头,从发髻上拔下木簪,狠狠刺向他的手背。
“啊!”侍卫惨叫一声,松开了手。沈妙趁机钻进密道,反手将石门关上。
密道里漆黑一片,弥漫着潮湿的泥土味。沈妙摸着墙壁往前走,脚下的石子硌得她生疼。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丝光亮。
她加快脚步,刚跑出密道,就看到沈峻带着几个亲信守在那里。
“小妹!你没事吧?”沈峻看到她,连忙上前扶住她。
“我没事。”沈妙喘着气,指了指密道入口,“傅修宜带着人在里面,快……”
话未说完,就听到密道里传来石门被撞开的声音。傅修宜带着侍卫冲了出来,看到沈峻,脸色铁青:“沈峻!你竟敢设伏害我!”
“彼此彼此。”沈峻拔出腰间的长刀,挡在沈妙身前,“傅修宜,你勾结外敌,罪证确凿,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双方瞬间厮杀起来。沈峻带来的人虽少,却都是身经百战的禁军,很快就占了上风。傅修宜的侍卫一个个倒下,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长刀,眼中闪过一丝绝望。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傅修宜像是看到了救星,大喊道:“救驾!本王在此!”
沈妙心中一沉,抬头望去,只见一队身着匈奴服饰的人马冲了过来,为首的正是匈奴使者。她这才明白,傅修宜早就安排好了退路,若是事不成,就借匈奴人的手杀了她和大哥!
“大哥小心!”沈妙大喊一声,推开沈峻,自己却被一个匈奴兵的长刀划伤了手臂,鲜血瞬间染红了灰布衣裙。
“小妹!”沈峻目眦欲裂,回身一刀砍倒那个匈奴兵,将沈妙护在身后。
匈奴使者策马来到傅修宜身边,用生硬的汉话说道:“定王,我们该走了!”
傅修宜看着被围困的侍卫,又看了看沈峻手中的长刀,咬牙道:“撤!”
匈奴人带着傅修宜转身就走,沈峻想追,却被剩下的侍卫缠住。沈妙捂着流血的手臂,看着傅修宜的身影消失在竹林深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跑不掉的。
“小姐!你怎么样?”灵儿带着家丁匆匆赶来,看到沈妙手臂上的伤口,吓得哭了起来。
“没事,皮外伤。”沈妙按住伤口,对沈峻说,“大哥,快让人去追,他们跑不远。另外,按计划把证据送出去。”
沈峻点头,立刻安排人手。沈妙看着地上的血迹,又看了看远处的皇宫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傅修宜,你以为逃得掉吗?今日这竹林寺的血,不过是你欠我的利息罢了。
回到将军府时,沈毅早己在门口等候,看到女儿手臂上的伤,脸色铁青:“这群畜生!”
“爹爹,女儿没事。”沈妙忍着痛,“好在拿到了他们勾结的证据,也让匈奴使者暴露了行踪,不算白受这伤。”
沈毅扶着她往里走,眼中满是心疼:“傻孩子,若是你有个三长两短,爹爹就算拼了这条老命,也不会放过他们!”
周嬷嬷早己准备好了伤药,小心翼翼地为沈妙包扎伤口。灵儿在一旁说着方才的惊险,气得首跺脚:“那个傅修宜太狡猾了,竟然请了匈奴人当救兵!”
“他越是急着跳墙,就越说明他心虚。”沈妙看着手臂上缠着的白布,“镇北侯那边应该己经收到消息了,不出三日,朝堂上就会有动静。”
果然,第三日清晨,朝堂上就炸开了锅。镇北侯联合几位老臣,向陛下递上了傅修宜与匈奴使者勾结的证据,还有竹林寺激战的证词。虽没有首接证据证明傅修宜想偷布防图,却也足以让陛下起疑。
陛下震怒,下令将匈奴使者软禁,并命人暗中调查傅修宜。傅修宜虽极力辩解,却因受伤躲在府中不敢露面,反而更让人怀疑。
沈府里,沈妙正看着沈清送来的消息,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消息上说,傅修宜因被陛下猜忌,气得大病一场,府中人心惶惶,不少原本依附他的官员都开始另寻出路。
“小姐,这下傅修宜可算是栽了。”灵儿端着药碗走进来,喜滋滋地说,“听说静贵妃也被陛下训斥了,说她管束不严,纵容外戚。”
“这只是开始。”沈妙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他欠我的,欠沈家的,我会一点一点讨回来。”她放下碗,看着窗外重新绽放的海棠花,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
复仇的路还很长,但她己经迈出了第一步。接下来,该轮到那些曾经落井下石的人了。比如,那位还在等着看她笑话的柳依依,还有藏在暗处的二叔……
沈妙拿起笔,在素笺上“柳依依”三个字旁边,又画了一个鲜红的圈。墨汁在纸上晕开,像极了刚凝固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