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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园尽头那间冰冷的囚室，空气仿佛凝固成了沉重的铅块。秦渺蜷缩在硬邦邦的单人床上，薄被根本无法抵御从陈旧墙壁和地板缝隙里渗出的寒意。小腹深处那如同跗骨之蛆般的坠痛，在极致的恐惧催化下，正疯狂地撕扯着她的神经。
林哲。
陆沉渊。
父亲……“拖不了多久了”……
“陆总的意思……要确保……”
这些冰冷的词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混乱的脑海。林哲在走廊阴影里那瞬间阴鸷的眼神，和他后来隔着门板依旧温和如初的“关切”询问，形成最恐怖的对比。巨大的背叛感和灭顶的恐慌，像两只冰冷的手，一只死死扼住她的喉咙，一只狠狠攥紧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了。
那份合约，那份“资助”，从来就不是什么交易。
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披着合法外衣的报复！一场针对她父亲、也针对她的、彻头彻尾的毁灭！
陆沉渊接近她，囚禁她，让她怀孕……都是为了更深地折磨她，摧毁她父亲最后的希望！她腹中的孩子，不是继承人，而是这场报复最残酷的果实，一个带着原罪的孽种！
这个认知带来的绝望和恶心，甚至压过了生理上的痛苦。胃里翻江倒海，喉咙里堵着浓重的血腥味。她死死捂住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才没有发出崩溃的尖叫。她不能崩溃！父亲……父亲还在监狱里！母亲还在医院！她必须……必须想办法！
一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微弱跳动的火苗，在她濒临破碎的心底顽强地升起——告诉父母！告诉他们她怀孕了！这或许是……或许是唯一能让他们在绝望中抓住一点点微光的事情？母亲那么渴望活下去，或许听到这个消息，能让她多一份支撑的力量？父亲含冤莫白，或许知道有了外孙，能多一份等待昭雪的信念？哪怕……哪怕这希望是如此的渺茫和讽刺！
这个念头一旦滋生，就变得无比强烈。它压倒了恐惧，压倒了身体的剧痛，甚至压倒了那份可怕的认知带来的灭顶绝望。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死死抓住了这个念头。
告诉父母！
必须告诉他们！
立刻！
这个强烈的冲动给了她一种近乎疯狂的、被绝望驱动的力量。她挣扎着从冰冷的床上爬起来，身体因为虚弱和腹痛而剧烈地摇晃，眼前阵阵发黑。她扶着冰冷的墙壁，一步一步，艰难地挪到门边。她甚至顾不上门外可能存在的林哲或者其他眼线，此刻她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陆沉渊！求他！用一切能想到的方式求他！让她见父母一面！亲口告诉他们这个消息！
她颤抖着手，猛地拉开了房门！
走廊里空无一人。死寂得如同坟墓。只有她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在空旷中回响。她扶着冰冷的墙壁，踉跄着朝着主卧的方向挪去。每一步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牵扯着小腹的剧痛，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衫。
主卧的门紧闭着。里面没有任何声息。陆沉渊不在？
巨大的恐慌再次攫住了她！他去哪里了？什么时候回来？她等不了！她怕再等下去，那点可怜的勇气就会彻底消失！
就在这时，楼下客厅隐约传来佣人压低的声音：“……陆先生回来了，在书房……”
书房！
秦渺的心脏猛地一缩！那个如同审判场般的地方！但此刻，她没有退缩的余地！她咬紧牙关，强忍着腹部的绞痛和眩晕感，扶着楼梯冰冷的扶手，一步一步，艰难地挪下楼。
书房厚重的红木门就在眼前。门缝里透出一线灯光。她甚至能闻到里面飘散出来的、熟悉的雪茄冷冽气息。
秦渺站在门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试图平复狂跳的心脏和翻腾的胃液。她知道自己此刻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脸色惨白如纸，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浑身冷汗。但她顾不上了。她颤抖着伸出手，指尖因为恐惧和虚弱而剧烈地抖动着，几乎无法控制地敲响了那扇沉重的门。
“笃、笃、笃……”
声音细微得如同蚊蚋。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秦渺的心沉了下去。巨大的恐惧再次涌上。她鼓起最后的勇气，又用力敲了几下。
“笃！笃！笃！”
这一次，门内终于传来陆沉渊那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
“进来。”
秦渺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推开沉重的门板。
书房里灯光并不明亮，只有书桌上一盏复古台灯散发着昏黄的光晕。陆沉渊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桌后，背对着门口的方向，面朝巨大的落地窗外沉沉的夜色。他指间夹着一支燃着的雪茄，袅袅的青烟在昏暗中升腾，模糊了他冷硬的面部轮廓，只留下一个孤绝而极具压迫感的背影。
他没有回头。甚至连姿势都没有变一下。仿佛进来的不过是一缕无关紧要的空气。
冰冷的空气混合着雪茄的气息扑面而来，让秦渺本就翻腾的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她强忍着呕吐感，一步一步，极其艰难地挪到那张宽大的书桌前。每一步都像走在刀尖上。腹部的坠痛因为紧张而骤然加剧，她不得不微微佝偻着身体，双手下意识地护在小腹前，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倒下。
昏黄的灯光只照亮了书桌的一角，将她笼罩在更深的阴影里。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粗重而紊乱的喘息声，在死寂的书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陆沉渊依旧没有回头。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无边的黑暗，指间的雪茄燃着一点猩红的光。
巨大的压迫感几乎让秦渺窒息。她看着那个冰冷沉默的背影，刚刚鼓起的勇气如同泄气的皮球，正在飞快地流失。喉咙像是被堵住，发不出任何声音。小腹的剧痛一阵紧过一阵，冷汗顺着额角滑落。
不行！为了父亲！为了母亲！
她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近乎哀求的绝望光芒。
“陆……陆先生……”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无法控制的颤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干裂的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我……我想求你一件事……”
陆沉渊的身影依旧纹丝不动，只有雪茄的烟雾在缓缓飘散。
秦渺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才艰难地吐出那个卑微的请求：“我……我能不能……去见见我父母？……一次就好……”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其微弱、连她自己都觉得可笑的希冀，以及一种被逼到绝境的、不顾一切的坦白，“我想……想亲口……告诉他们……我……我怀孕了……”
最后三个字，她说得极其艰难，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浓重的屈辱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悲凉。告诉她最亲的人，她怀上了仇人的孩子……这本身就是一场酷刑。但她别无选择。
话音落下，书房里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雪茄燃烧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嘶嘶”声。
秦渺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几乎要破膛而出！她死死地盯着陆沉渊的背影，绝望地等待着审判。那背影如同冰冷的山岳，投下巨大的、令人窒息的阴影。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终于，陆沉渊动了。
他极其缓慢地、将指间燃着的雪茄，按熄在桌面上那方沉重的黄铜烟灰缸里。猩红的火头在冰冷的铜壁上碾灭，发出细微的“滋”声，最后一丝青烟也消散在空气中。
然后，他缓缓地转过了身。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照亮了他深邃冰冷的五官。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如同两口冻结千年的寒潭，没有任何波澜，没有任何温度，精准地锁定了书桌前那个摇摇欲坠、满眼哀求的女人。
他的眼神里，没有丝毫的意外，没有丝毫的动容，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只有一种绝对的、如同俯视尘埃般的漠然，和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的笃定。
他看着秦渺因为剧痛和恐惧而微微颤抖的身体，看着她护在小腹前那无意识的、徒劳的双手，看着她眼中那点微弱到可怜的希冀之光。
然后，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缓，没有任何情绪起伏，却带着一种足以冻结灵魂的、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砸碎了秦渺最后一丝幻想：
“他们的情绪，会影响胎儿。”
“生下孩子，再说。”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剧毒的冰凌，精准地刺入秦渺的耳膜，穿透她早己千疮百孔的心脏！
“生下孩子，再说。”
冰冷，漠然，不容置疑。
没有解释，没有余地。他甚至不屑于掩饰这命令背后的冷酷逻辑——在她完成“生育工具”的使命之前，她连分享这屈辱“喜讯”的权利，都被彻底剥夺！她的父母，她的感受，她的痛苦，在“陆家的继承人”面前，都是可以随意牺牲和忽略的尘埃！
秦渺的身体猛地一晃！眼前瞬间一片漆黑！巨大的眩晕感和灭顶的绝望如同冰冷的巨浪，瞬间将她彻底淹没！腹部的绞痛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如同有一把烧红的钝刀在里面疯狂地搅动！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
她死死咬住下唇，浓重的血腥味在口腔里弥漫开，才勉强支撑住没有当场瘫倒在地。
剥夺。
彻底的剥夺。
她的人生，她的身体，她的情感，她与至亲最后的一点联系……都被陆沉渊用最冰冷的方式，一点一点，碾碎成齑粉。
昏黄的灯光下，陆沉渊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像，纹丝不动。只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清晰地倒映着秦渺摇摇欲坠、濒临崩溃的身影。那眼神，冰冷，漠然，如同在看一件被下达了最终指令的、即将投入生产的机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