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栖园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冬日的阳光惨淡无力，穿过光秃秃的枝桠，在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上投下扭曲变形的、如同鬼爪般的阴影。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混合了昂贵香薰和消毒水的甜腻气味，暖气开得很足，却驱不散秦渺骨头缝里渗出的寒意。
她蜷缩在客厅角落一张巨大的单人沙发里，宽大的靠背几乎将她单薄的身体完全吞没。小腹深处那持续不断的、磨人的坠痛感，如同附骨之疽，从未真正远离。低烧带来的眩晕感让她看东西都有些模糊重影。她只能将自己缩得更紧，像一只受伤后躲进巢穴深处的小兽，试图在这冰冷的华丽囚笼里，汲取一丝微弱的、自欺欺人的安全感。手里攥着母亲那张小小的、边缘己经磨损的照片，冰凉的塑料相框贴着她滚烫的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慰藉和更深的痛楚。母亲枯槁的脸庞和眼中那绝望的求生渴望，如同沉重的磐石，压在她的心上。
突然，一阵刻意拔高的、娇嗲得令人头皮发麻的笑声，伴随着清脆的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由远及近，如同尖利的锥子，狠狠刺破了栖园死水般的寂静！
“沉渊哥哥！你这栖园真是越来越漂亮啦！这棵罗汉松的造型，一看就是大师手笔！比我家那棵精神多了！”
“哎呀，这花瓶里插的什么呀？白梅？太素净了吧！一点生气都没有！下次我带点进口的郁金香来，红的黄的，开得那叫一个热闹喜庆！保准你喜欢！”
是苏蔓！
秦渺的身体在听到那声音的瞬间，猛地僵首！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遍全身！她下意识地将身体蜷缩得更紧，几乎要把自己嵌入沙发深处，握着相框的手指因为用力而骨节泛白。苏蔓……那个骄纵愚蠢、视她为眼中钉的“白月光”……她怎么会来？而且是……和陆沉渊一起？！
巨大的恐慌和一种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脚步声停在客厅中央。一股浓烈甜腻、充满人工香精味道的香水气息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压过了栖园原本的木质熏香，呛得秦渺胃里一阵翻腾。
“咦？”苏蔓那故作惊讶的、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的声音响起，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刺向沙发角落，“这不是秦小姐吗？怎么一个人缩在这儿？脸色这么差……啧啧啧，看着怪吓人的。”
秦渺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才勉强压下那股翻涌的恶心感和屈辱。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头。
刺目的水晶吊灯光线下，苏蔓穿着一身鲜艳的、剪裁大胆的玫红色连衣裙，勾勒出她有致的身材。她妆容精致，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像一只张扬的、急于开屏的孔雀。此刻，她正亲昵地挽着陆沉渊的手臂，半个身子几乎都贴在他身上，眼神挑衅而得意地睥睨着沙发角落里脸色惨白、形容枯槁的秦渺。
而陆沉渊……他穿着一身熨帖的深灰色家居服，身形挺拔冷峻。他就那样任由苏蔓挽着，甚至微微侧头，听着苏蔓那娇嗲的絮叨，英俊的脸上没有任何不悦，深邃冰冷的黑眸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玩味的、近乎纵容的笑意？
那丝笑意，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穿了秦渺的心脏！巨大的痛楚混合着冰冷的屈辱瞬间席卷了她！她想起周雅琴刻薄的羞辱，想起陆沉渊冰冷的命令，想起自己被迫喝下的那些油腻恶心的“补汤”……而此刻，他却带着另一个女人，在他为她打造的囚笼里，如此亲昵！如此……“正常”！
一股腥甜猛地涌上喉咙！秦渺眼前阵阵发黑！
“沉渊哥哥，”苏蔓像是没看到秦渺的痛苦，或者，她看到了，却更加得意。她扭着腰肢，的胸脯刻意蹭着陆沉渊的手臂，声音又软又媚，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撒娇意味，“你看秦小姐这样子……我听说她怀孕了？这身子骨也太弱了吧？整天病恹恹的，看着都晦气！哪像是能给我们陆家生下健康继承人的样子？”
她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毫不客气地指向秦渺平坦的小腹，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幸灾乐祸：“要我说啊，这生孩子，可不是光有肚子就行的！母体不健康，生出来的孩子能好到哪里去？万一是个病秧子……啧啧啧，那陆家的脸面可往哪儿搁呀？”
母体不健康……
病秧子……
陆家的脸面……
这些恶毒的字眼，每一个都精准地戳在秦渺最深的恐惧和痛处上！她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瞬间冻结！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小腹的坠痛感因为巨大的情绪刺激而骤然加剧！如同冰冷的钢针狠狠刺入！她痛得闷哼一声，额头上瞬间渗出豆大的冷汗！
苏蔓看着秦渺痛苦扭曲的脸和瞬间惨白如纸的脸色，红唇勾起一抹恶毒而得意的笑容。她更加紧地挽住陆沉渊的手臂，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用那种甜腻得发齁的声音，却又确保秦渺能清晰听见的音量，继续说着：
“沉渊哥哥，你看我，”她挺了挺的胸脯，脸上带着一种炫耀般的、愚蠢的自信，“我身体多好！从小到大连感冒都很少！我妈说了，我这种体格，才是天生的富贵命，生儿子的命！又健康又好生养！哪像有些人……”她意有所指地瞥了秦渺一眼，眼神如同淬毒的刀子，“弱不禁风的，看着就晦气，生出来的孩子也带着晦气！”
她顿了顿，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绝妙”的点子，眼睛一亮，声音更加娇嗲：“沉渊哥哥，要我说啊，为了陆家的继承人着想，为了咱们陆家的未来，真不如……”她凑得更近，几乎要亲到陆沉渊的耳廓，声音却清晰地传出来，“换个人试试？反正……合约嘛，跟谁生不是生？找个健康强壮的，生个健健康康的大胖小子，那才叫真正的继承人！总比让个病秧子生个药罐子强，你说是不是？”
“换个人试试？”
“跟谁生不是生？”
“病秧子生个药罐子？”
轰——！！！
这些话，如同最猛烈的炸药，在秦渺混乱而绝望的脑海中轰然炸开！将她残存的理智和尊严彻底炸得粉碎！
她不仅仅是工具！她还是一个可以被随时替换、被随意丢弃的劣质工具！在陆沉渊眼中，在苏蔓口中，她存在的唯一意义，她那饱受折磨的身体和子宫，竟然如此轻贱！如此……可以替代！
巨大的羞辱、愤怒、绝望和一种被彻底否定的灭顶之灾，如同滔天巨浪，瞬间将她彻底吞没！腹部的剧痛在这一刻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如同有一只冰冷的手在她的小腹里疯狂地撕扯、搅拌！一股温热的、粘稠的液体，带着不祥的预兆，猛地从她双腿间涌出！
“啊——！”秦渺再也控制不住，发出一声凄厉的、如同濒死小兽般的惨叫！她猛地从沙发上滑落下来，重重摔倒在冰冷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上！双手死死捂住剧痛的小腹，身体因为极致的痛苦而蜷缩成一团，剧烈地痉挛着！冷汗如同瀑布般瞬间浸透了她的衣衫！身下，那温热的、带着铁锈腥气的液体，正迅速地在光洁的地面上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血……血！”苏蔓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猛地后退几步，像躲避瘟疫一样躲开地上蜷缩的秦渺，脸上充满了惊恐和嫌恶，“她流血了！好恶心！沉渊哥哥！快叫人来把她弄走！别脏了你的地方！”
陆沉渊脸上的那丝玩味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深邃冰冷的黑眸骤然缩紧，死死地盯着地上蜷缩成一团、痛苦痉挛、身下蔓延开刺目血迹的秦渺！那眼神里，没有惊恐，没有担忧，只有一种被突发事件打断的、冰冷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被打扰的不悦！
他迅速掏出手机，动作冷静得近乎冷酷，拨通了电话，声音低沉而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林哲，立刻带人来客厅。”
“她流血了。”
没有称呼，没有焦急。只有冰冷的陈述。
电话挂断。他站在原地，高大的身影投下巨大的阴影，将地上痛苦翻滚的秦渺完全笼罩。他没有上前一步，没有一句询问，甚至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他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照灯，扫过秦渺身下那片刺目的红，再落到她因剧痛而扭曲惨白的脸上，最终，定格在她死死护住小腹的、沾满鲜血的手上。
那眼神，如同在评估一件重要资产突然受损的程度。冰冷，漠然，不带一丝属于人类的温度。
秦渺在剧痛和眩晕的间隙，透过被冷汗模糊的视线，看到了陆沉渊那双冰冷审视的眼眸。那眼神，比苏蔓所有的恶毒言语加起来，都要残忍千倍万倍！
她终于明白，在他眼中，她和她腹中这个尚未成形的生命，从来都无足轻重。
流出的血，不过是一份可能报废的“货物”的损失报告。
仅此而己。
巨大的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的痛楚。意识在剧痛和冰冷的绝望中，迅速滑向黑暗的深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