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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阳谷城门洞开。
李通判的官轿碾过青石板，轿帘掀开一角，露出半张阴鸷的脸。
他望着城楼上那面绣着"武"字的黑旗——那是武植自封的"阳谷义长"旗号，嘴角扯出冷笑。
身后五百官兵铠甲锃亮，刀枪在晨露里泛着冷光，排头的百户举着州府文书，扯着嗓子喊："奉知州大人令，接管阳谷政务！"
城门口守着的两个精壮汉子抱臂而立，其中一个嚼着草根的正是武植的亲卫王二。
他瞥了眼文书，把草茎吐在地上："武义长说了，文书得当面呈。"
李通判的手指在轿杆上敲了敲。
他早打听清楚，这矮子虽占着阳谷，实则根基未稳——赵德昌倒台后，县丞跑了，典史投了武植，可州府的粮饷还攥在自己手里。
只要断了武家兄弟的粮草，再联合城外三路伏兵......
"带路。"他放下轿帘，声音里浸着冰碴。
此时武植正蹲在县衙后堂的枣树下，石秀刚从靴筒里摸出张皱巴巴的地图，墨迹还带着酒气。"那军官喝多了，说李通判调了青州、沧州、东平三路兵马，今夜子时合围。"石秀抹了把脸上的灰，"小的扮脚夫给他们送酒，听那厮拍着桌子骂'等老子端了武家窝子，州府的差使就是老子的'。"
武植捏着地图的手顿了顿。
地图上用朱砂标着三个红点，像三把刀扎在阳谷周围。
他想起前世带兵时学的"围点打援"，又想起这具身体原主被西门庆欺负的窝囊样——现在倒好，轮到他来教朝廷的官儿怎么玩阴的了。
"哥，那姓李的在大堂坐着呢。"武松掀帘进来，腰刀碰得门框哐当响，"要末我去砍了他？"
"砍了多没趣。"武植把地图折成方块，塞进怀里，"他不是想包饺子？
咱先咬他一口。"他抬头看向武松，眼里闪着狼一样的光，"你带三十个兄弟，去北门外的乱坟岗。
记着，见着官军就跑，跑的时候把刀丢两把，再摔几个酒坛——要让他们觉得咱慌了神。"
武松咧嘴笑了："明白，装孙子谁不会？
当年在清河县被人堵巷子，我也装过。"
"石秀。"武植转向另一个方向，"你带二十个兄弟，今晚三更摸去东平路的粮营。
火折子带够，见着粮草车就点，见着人就敲闷棍——别留活口，省得走漏风声。"
石秀点头，手指无意识地腰间的短刀。
那是武植赏他的，刀鞘上还刻着"忠"字。
李通判在大堂等了半个时辰，茶盏里的茶凉了又续。
他望着后堂紧闭的门，指甲掐进了扶手。
突然，外头传来喧哗，一个小校跌跌撞撞跑进来："大人！
北门发现武家贼兵！"
"多少人？"李通判霍地站起。
"就几十个！"小校喘着粗气，"我军一冲，他们就往城里跑，连刀都扔了！"
李通判的眼睛亮了。
他早听说武植靠武松的蛮力占了阳谷，原来不过是乌合之众。"传令下去，三路兵马提前两个时辰合围！"他抓起茶盏一饮而尽，茶水顺着下巴滴在官服上也不在意，"等拿下武植，本判要把他的脑袋挂在城门上——"
话音未落，外头传来更急促的马蹄声。
"大人！东平路粮营......粮营被烧了！"
李通判的茶盏"啪"地摔在地上。
他踉跄两步扶住桌角，"怎么会？
不是派了三百人守着？"
"说是......说是有贼子摸黑放的火。"来报信的百户额头全是汗，"火势太大，粮草烧了七成，剩下的也被水浇湿了......"
"废物！"李通判抄起案上的惊堂木砸过去，"那武植不过是个卖炊饼的，能有什么本事？"
可他话音刚落，外头突然响起喊杀声。
武松带着人从东西两侧杀进县衙，刀光映着灯笼，照得李通判眼前一片猩红。
他想往桌底钻，却被武松一把揪住后领提了起来。
"李大人，跑什么？"武植慢悠悠从后堂走出来，手里转着那把铁锤，"不是要接管政务么？"
李通判的官帽歪在一边，脸上全是灰："武...武义长，这都是误会！
本判是奉州府之命......"
"误会？"武植用铁锤挑开他的官服，露出里面的软甲，"穿这玩意儿见百姓，倒像是来剿匪的。"他蹲下来，盯着李通判发抖的嘴唇，"你说，要是把你送给晁天王，他会不会谢我？"
李通判的脸瞬间煞白。
梁山的名声他早有耳闻，那些好汉可不管什么朝廷命官——去年有个巡检被送上去，第二天就成了聚义厅的下酒菜。"武义长饶命！
小人愿献粮饷......"
"晚了。"武植拍了拍他的脸，转向武松，"把他捆结实了，明早送朱贵的船。"
夜更深时，阳谷城头的"武"字旗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武植站在城楼上，望着远处三路官军的营火——果然如他所料，没了粮草，那些兵卒连帐篷都懒得搭，东倒西歪地躺在地上骂娘。
"哥，都安顿好了。"武松走过来，手里拎着两坛酒，"李通判那厮被捆成粽子，现在在柴房哭呢。"
武植接过酒坛，仰头灌了一口。
酒辣得喉咙发疼，却让他想起前世在边境的夜巡，也是这样的风，这样的星子。"阳谷稳了。"他把酒坛递给武松，"明天，咱们该动身了。"
"去梁山？"武松的眼睛亮起来。
"去梁山。"武植望着东方渐白的天色，嘴角勾起笑，"不过路上得经过十字坡......听说那地方有个卖人肉包子的黑店。"
武松的刀在鞘里轻响了一声。
他仰头又灌了口酒，酒液顺着下巴滴在铠甲上，溅起细小的水花："哥，要是那黑店的包子敢往咱们碗里送......"
"那就让他们尝尝咱们的铁锤。"武植拍了拍腰间的家伙，转身往城下走。
晨钟在远处敲响，惊起几群寒鸦。
城门外，数百义军己经整好队列，马背上的包裹里装着阳谷的粮册、兵符，还有李通判那封没来得及发出的密信。
十字坡的方向，晨雾里隐约飘来一阵腥甜的香气——像是煮肉的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