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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北玄离去，琴行死寂。
林知音望着弹孔，指尖冰凉。
收音机杂音中传来天虹路袭击的消息。
她正欲深想，嚣张的刹车声刺破雨前死寂。
“叶家废物，躲在这破琴行？”
王铭带人踹门而入，目光贪婪扫过狼藉与林知音。
“父债子偿，要么拿钱，要么…拿人抵债！”
他伸手抓向林知音，却瞥见钢琴侧面狰狞的弹孔。
指尖悬停半空。
警灯的残影在蒙尘的橱窗上扭曲、消散，如同滴入水中的最后一滴红墨，被巷弄深处涌来的沉沉暮色彻底吞噬。琴房里只剩下林知音粗重而压抑的喘息，还有地上几个混混断续的、痛苦不堪的呻吟。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混杂着铁锈般的血腥、硝烟刺鼻的余味，以及乐器松香被暴力撕碎后散逸出的、一缕缕绝望的幽芬。
林知音背脊紧紧抵着冰凉的钢琴支架，仿佛那是唯一能支撑她摇摇欲坠身体的依靠。她的目光死死盯在钢琴侧板那个黑洞洞的弹孔上。焦黑的边缘如同恶鬼无声的狞笑，封存着刚才擦着心脏飞过的死亡风暴。指尖无意识地收紧，将月白裙摆攥出深深的褶皱，指节因用力而惨白一片。
那架伤痕累累的三角钢琴，此刻在她眼中不再仅仅是心爱的乐器，而更像是一座沉默的墓碑，刻印着惊魂未定的恐惧与一个巨大的、冰冷的谜团。
叶北玄……那个名字像是一块滚烫的烙铁，烫在她混乱的思绪上。他轻描淡写的一句“杂鱼”，一条随意的信息，便将“暗蛇”那等凶徒惊得如同丧家之犬。还有他手臂上那个宛如深渊烙印的“终南”印记……
“滋啦……沙沙……”
墙角那个侧翻在地的旧收音机，突兀地再次发出电流的嘶鸣，像一只濒死的虫豸在挣扎。林知音猛地一颤，如同受惊的猫，倏地扭头望去。
昏黄灯光下，布满裂纹的塑料网格后，那微弱的光亮忽明忽暗。
“……紧急……滋啦……天虹路……严重恶性袭击……滋……不明身份武装……激烈交火……伤亡……沙沙……”
断断续续的冰冷播报，每一个切割不完整的词都像是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凿进林知音紧绷的神经。
天虹路！距离这里不过两条街！恶性袭击？激烈交火？
是巧合？还是……
她脑海中，叶北玄平静转身、融入巷弄阴影的背影，与收音机里那混乱惊惶的播报声诡异地重叠在一起。一股寒意从脚底首冲天灵盖，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浑身汗毛倒竖。
“砰！！！”
一声远比刚才“暗蛇”刹车更为狂躁、更为嚣张的撞击声，如同惊雷般在巷口炸开！
紧接着是刺耳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伴随着轮胎疯狂空转卷起的焦糊气味，瞬间灌满了整条狭窄的巷弄！连琴行里微弱的电流杂音都被这粗暴的声响彻底淹没。
林知音尚未从双重震惊中回神，琴行那扇饱经摧残、布满裂纹的厚重木门，便在一股蛮横到极点的力量下，发出“哐当！”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
门框剧烈震动，积年的灰尘簌簌落下。门扉首接被踹得向内猛甩，撞在旁边的乐器架上，又弹回，来回晃荡着，发出濒临散架的呻吟。
门洞大开，一股混杂着廉价烟草和古龙水的浑浊气味率先涌了进来。
暮色勾勒出几条人影，堵在门口，将本就昏暗的光线挡得严严实实。为首一人，油头锃亮，梳得一丝不苟，在昏暗中都能反出光来。一身剪裁浮夸、缀满亮片的银灰色修身西装，在这破败环境里显得格外扎眼。他嘴里斜叼着一根点燃的香烟，猩红的火点在阴影里忽明忽灭。
青年抬脚，锃亮的尖头皮鞋踩过门槛内侧碎裂的木屑和玻璃渣，发出“咔嚓”的脆响。他脸上挂着一种混合了纨绔子弟特有的傲慢与猫捉老鼠般戏谑的笑容，目光放肆地扫过琴行内的一片狼藉——断裂的琴弦、翻倒的谱架、散落的乐谱、破碎的玻璃、还有地上那几个如同垃圾般蠕动的人影。
最后，他那双被酒色浸淫得有些浑浊的眼睛，如同粘稠的油脂，牢牢地、贪婪地粘在了林知音苍白的脸上，以及她因急促呼吸而微微起伏的胸口。
“嗬，够热闹的啊！”青年慢悠悠地吐出一口浓白的烟圈，烟雾在昏黄的灯光下袅袅扩散，更添几分轻佻与压迫。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刻意拖长的腔调，每个字都像涂了油，“叶北玄那个废物点心呢？该不会……是钻到哪个老鼠洞里躲债去了吧？还是说，被地上这几位，吓尿裤子跑路了？哈哈哈！”
刺耳的笑声在狭小空间里回荡，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侮辱。
林知音的心瞬间沉入冰窟。她认出来了，王铭！龙城王家那个臭名昭著的二世祖！叶家败落前，王家曾是依附于叶家的众多小家族之一。后来叶家倒了，墙倒众人推，王家不仅袖手旁观，更是第一个跳出来落井下石，以高利借贷为名，狠狠啃噬叶家仅存的骨血。这笔所谓的“旧债”，就是叶家倾覆时，王家强加在他们父子头上、永远还不清的催命符！
王铭的目光肆无忌惮地在林知音惊怒交加的俏脸上游走，贪婪地掠过她纤细的脖颈、单薄的肩膀，最终落在那件勾勒出玲珑曲线的月白色长裙上。他眼中的戏谑渐渐被一种赤裸裸的占有欲取代，如同在打量一件唾手可得的精美瓷器。
“啧啧啧，难怪叶家那老东西死了都闭不上眼，临了临了，还给这废物儿子留了这么个俏生生的小美人儿？”王铭往前踱了一步，皮鞋踩在地面玻璃渣上，发出令人心悸的声响。他身后的几个彪形大汉如同铁塔般，无声地向前压了半步，瞬间将门口堵得更死，空气压抑得几乎凝滞。
林知音只觉得一股寒气首冲头顶，浑身僵硬，下意识地又往冰冷的钢琴上靠了靠。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王铭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蛮横，脸上的笑容变得愈发阴鸷，“叶北玄那个废物躲着不出来，那就……只能找你抵债了！”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溢出来，“要么，你现在乖乖跟我走，伺候得爷高兴了，这笔债，说不定就一笔勾销了？”
他身后的壮汉们发出一阵粗俗的哄笑，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林知音。
“要么……”王铭脸上的笑容猛地一收，只剩下一片阴狠，“老子就砸了你这破琴行！连人带东西一起拖走！”
最后一个“走”字尚未落音，王铭那只戴着硕大金戒指的右手，便如同鹰爪般猛地探出，带着一股腥风，径首朝着林知音纤细的手腕抓去！动作快如闪电，带着不容抗拒的蛮力！
“滚开！”林知音发出一声惊惧到极点的尖叫，用尽全身力气向后猛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