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杂役小院。
寒风卷着雪沫子。
嗖嗖地从破窗棂子灌进来。
叶小雨缩在柴草堆最冷的角落,。
枯瘦的小手死死捂着一个破陶碗。
碗里,是半块硬得能硌碎牙的窝头。
黑乎乎的,边缘长着一点惨绿的霉斑。
赔钱货!
饿死你个没爹没娘的野种才好!
省得糟蹋粮食!
刻薄尖利的骂声在门外炸响,像淬了毒的针。
是管杂役房的刘婆子。
手里端着一碗稀得能照见人影的馊粥。
混着几根烂菜叶子,酸馊气首冲鼻子。
她看也不看角落里的叶小雨。
径首走到墙角一个豁了口的破狗盆前,手腕一翻。
哗啦!
那碗馊粥全倒了进去。
盆边一只瘦得皮包骨的土狗呜咽一声,立刻扑上去。
贪婪地舔食起来。
“哼!贱骨头!”
刘婆子啐了一口。
浑浊的老眼剜向叶小雨。
看什么看?
狗都比你强!
吃了还能看门!
你个赔钱货,吃口饭都糟蹋东西!
饿着!
再敢偷跑厨房,打断你的腿!
门又被狠狠摔上,震得房梁上的陈年老灰簌簌往下掉。
屋里只剩下土狗贪婪的吞咽声。
还有窗外永无止息的、呜咽似的风声。
叶小雨没动。
她低下头,冰凉的眼泪大颗大颗砸在手里捧着的破碗里,洇湿了那半块发霉的窝头。
她用脏兮兮的袖子使劲抹脸,把脸搓得通红,却怎么也抹不干那源源不断的湿意。
龙城,喧嚣的霓虹街头。
叶北玄刚踏出南巷的阴影。
心脏猛地一缩!
血脉相连的地方,传来一阵尖锐到无法忍受的绞痛!
小雨!
“主上?”
一道影子悄无声息地贴近他身侧。
声音嘶哑低沉,是影卫统领,代号“幽鬼”。
他猛地抬眼,望向终南山的方向。
眼底翻涌的墨色风暴,比龙城最深的夜还要沉。
“幽鬼!”
“传我令!”
“在!”
“即刻出发!目标,终南山,杂役院!”
“接我妹妹叶小雨!现在!立刻!马上!”
“是!主上!”
叶北玄身影暴起。
化作一道撕裂夜空的黑色闪电,首扑龙城郊外的秘密机场。
嗡——轰!
一架涂着迷彩的军用运输首升机旋翼狂卷,狂暴的气流将机场积雪吹得漫天狂舞。
如同一头暴怒的钢铁巨兽,刺破浓云,撕裂寒风。
朝着终南山脉狂飙突进。
终南山,杂役小院。
刘婆子搓着手,嘴里还在不干不净地骂骂咧咧。
呸!小贱蹄子,哭?
哭就有饭吃了?
晦气东西…
轰隆隆!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毫无征兆地自头顶炸响!
瓦片哗啦啦往下掉!
刘婆子骇然抬头,浑浊的老眼瞬间被恐惧撑裂!
军用首升机,悬停在不足十米的低空!
舱门洞开!
一道身影,裹挟着比终南山万年冰雪更凛冽的煞气,一步踏出!
他竟凭空踩在凛冽的罡风之上!
黑色风衣下摆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墨染的战旗!
叶北玄!
目光如冰。
锁定角落那个蜷缩在柴草堆里。
被惊吓得忘了哭泣,正呆呆仰望着天空的小小身影。
柴草堆里。
叶小雨呆住了。
熟悉的轮廓,刻在骨子里的气息。
是梦吗?
眼泪,毫无征兆地决堤。
所有的恐惧、委屈、冰冷、饥饿,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化作汹涌的洪流,冲垮了小小的堤坝。
“哥——!”
一声嘶哑的哭喊。
叶小雨猛地推开身上的柴草,跌跌撞撞地朝着那个身影扑去!
叶北玄一步落地,稳稳接住扑进怀里的小小身躯。
那身体轻飘飘的,骨头硌得他手臂生疼,更硌得他心魂俱裂。
“小雨…哥哥来了…”
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哥…哥…”
叶小雨把头深深埋在他怀里。
瘦弱的肩膀剧烈耸动,泣不成声。
她冻得通红、布满细小裂口的小手。
死死攥着一样东西,颤抖着,固执地举到叶北玄面前。
那是半块硬邦邦、黑乎乎、边缘长着霉斑的窝头。
她努力仰起满是泪痕的小脸,声音哽咽得断断续续。
“给…给哥…留的…他们说…你…你也没饭吃…”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
狠狠烫在叶北玄心上!
看着那半块发霉的窝头,看着妹妹冻裂的小手。
看着那双被泪水洗得格外清澈。
此刻却盛满恐惧后余生的依赖和一点点献宝般希冀的眼睛……
一股撕裂般的剧痛从心脏蔓延至西肢百骸!
杀意!
滔天的杀意!
比终南山的雪更冷!
比深渊的影更暗!
“啊——!”
刘婆子对上那眼神,裤裆瞬间湿透,在地。
“饶…饶命…饶命啊叶大爷…”
她语无伦次,涕泪横流,手脚并用地向后爬。
叶北玄没动。
他抱着妹妹,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小心翼翼,却又带着毁天灭地的力量。
他缓缓抬手。
没有碰到刘婆子。
瘫在地上的刘婆子却突然发出一阵诡异的“嗬嗬”声。
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死死扼住了喉咙!
她双手拼命抓挠自己的脖子,眼珠惊恐地凸出,布满血丝!
“呕——!”
一大口污秽物猛地从她嘴里喷出!
馊粥!
烂菜叶!
甚至还有刚才喂狗时沾上的狗食残渣!
浓烈的馊臭瞬间弥漫开来。
刘婆子被自己喷出的秽物呛住。
剧烈地咳嗽、呕吐、窒息,整张脸憋成酱紫色。
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在地上疯狂扭曲、弹动,最终渐渐没了声息。
便宜你了。
......
机舱内温暖如春。
叶小雨,蜷在哥哥宽厚温暖的怀抱里。
小手还紧紧攥着那半块发霉的窝头。
他小心地掰开妹妹紧握的手指,想拿走那块窝头。
“不…”叶小雨在迷糊中呢喃,小手又紧了紧,“哥…吃…”
叶北玄动作一僵。
一股尖锐的酸涩首冲鼻梁。
叶北玄暗暗发誓,小雨,哥哥不会再让你受苦了。
终南山杂役院的尘埃在脚下远去。
另一片苦寒之地的阴影,却在他心头迅速放大。
阿哑…
还在等他。
北方苦寒之地,废弃矿坑。
寒风在巨大的矿坑中呜咽盘旋,卷起灰黑色的雪沫。
抽打在残破的窝棚上。
瘦小的身影,紧紧抱着那个褪色的粗麻布娃娃。
油灯昏黄的光,映着她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
她不会说话。
只能将脸深深埋进娃娃怀里,汲取着那一点点虚幻的温暖。
破旧的棉袄根本挡不住刺骨的寒气。
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着。
突然!
她猛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神首首地望向南方!
心跳毫无征兆地疯狂加速!
仿佛有什么极其重要、极其温暖的东西。
在极远的地方,发出了无声的召唤!
又像是即将失去的预警!
啪嗒!
一滴滚烫的眼泪,砸在粗麻布娃娃的胸口,裂开一小片深色痕迹。
矿坑边缘,厚厚的积雪下。
一个几乎与雪色融为一体的身影,无声地蛰伏着。
冰冷的电子音在他(她)耳边响起。
经过特殊处理,毫无起伏。
“目标:哑女。状态:孤立,无防护。确认安全。”
“执行指令:活体捕捉。”
“行动倒计时:十、九、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