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在马背上摸了摸怀中的血玉牌,指尖刚触到那冰凉的玉面,掌心突然一烫——血玉牌竟在他手心里微微震颤,像有活物在挠他的肉。
他猛地勒住缰绳,黑马前蹄扬起,在碎石路上踏出火星。
月光透过稀疏的枝桠洒下来,照得血玉牌上的暗红纹路泛着幽光,那些原本晦涩的刻痕此刻竟顺着他的掌纹流动,像在临摹某种熟悉的轨迹。
“是星图。”林昭喉结滚动。
三天前在破庙梦境里,第三十八代星主残魂曾在星穹中勾勒过类似的纹路,当时他还未来得及细问,梦境便被炸碎。
此刻血玉牌的震动频率,竟与他命宫处星图的共鸣完全一致。
他翻身下马,从怀里取出半张兽皮地图——这是他在黑风盗巢穴里翻出的,铁面狼咽气前用血手按在他掌心,说“北境迷雾林深处有星帝遗迹”。
此刻将血玉牌覆在地图上,暗红纹路与兽皮上的炭笔痕迹严丝合缝,在“迷雾林最北端山谷”的位置,两枚星纹重叠成完整的星芒。
“公子!”老杜的声音从后方传来。
商队的火把在山坳里明明灭灭,老掌柜的青布短打被夜风吹得鼓起来,他小跑着过来,鬓角的白发沾着草屑,“前面就是迷雾林了,这林子邪性得很,商队里跑过北境的老人说,进去的人十有八九出不来......”
林昭将血玉牌收进贴身布袋,系绳的手顿了顿:“老杜,您跟着商队回青阳城。”
“使不得!”老杜急得首搓手,皱纹里全是焦虑,“若真有遗迹,必是龙潭虎穴!
玄霄宗的人耳目通天,您孤身犯险......“他突然抓住林昭的衣袖,指节因用力而发白,”老爷临终前托我照顾您,我不能看您往火坑里跳!“
林昭低头看着那只布满老茧的手。
三年前他坠崖重伤,是老杜偷偷往他药罐里加人参;去年寒冬他被苏家长老罚跪雪地,是老杜用自己的皮袄裹住他冻僵的腿。
此刻这双手在发抖,像风中的枯叶。
“老杜叔。”他轻声开口,“您说玄霄宗耳目通天,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星图的秘密。
若等我回青阳城调集人手,少则三日,多则半月——“他抬眼看向北方,那里的夜空有颗蓝星亮得灼目,”足够玄霄宗的星宫境修士把遗迹翻个底朝天。“
老杜的嘴张了张,最终泄了气。
他松开手,从怀里摸出个油纸包塞给林昭:“灶上烙的葱油饼,热乎着呢。”又指了指旁边牵马的柳眉,“柳姑娘说要跟您去,我没应......”
“老杜叔。”柳眉的声音从马后传来。
这位苏府护卫的柳叶刀在腰间轻晃,月光映着她紧绷的下颌线,“我跟公子去,不是添乱。
迷雾林的瘴气我识得解法,您忘了?
当年我跟着商队走漠北,比这更邪乎的林子都闯过。“
老杜看了看柳眉,又看了看林昭。
少年眼中的星芒比天上的蓝星更亮,他突然想起三年前那个暴雨夜,林昭背着昏迷的苏若雪从悬崖下爬上来时,也是这样的眼神——像是被压在石下的野草,偏要顶开千斤重石往光里长。
“早去早回。”老杜抹了把脸,转身走向商队。
火把的光晕里,他的背影突然佝偻了许多。
林昭翻身上马,柳眉的青骓马紧随其后。
迷雾林的入口像张黑洞洞的嘴,雾气从林子里漫出来,沾在脸上凉得刺骨。
进林不到半柱香,林昭便觉出异样。
按理说北境的秋夜该有虫鸣,可这里连风声都被雾吸走了,只有马蹄踏在腐叶上的“噗嗤”声。
他的星图在命宫处微微发烫,这是星力自发运转的征兆——通常只有遇到危险时才会如此。
“小心!”柳眉突然低喝。她的柳叶刀出鞘三寸,寒芒划破雾幕。
林昭抬眼,只见前方十米处的雾里浮着两簇红光,像被风吹动的灯笼。
红光越来越多,左、右、后——七双猩红眼睛在雾中亮起,兽类特有的腥臊味裹着腐臭扑面而来。
“是赤眼獠犬。”柳眉握紧刀柄,“群居妖兽,锻体六境的修为,但最善围猎。”她顿了顿,声音沉下来,“可锻体境的妖兽,不该有这么强的凶性。”
为首的獠犬突然弓背,后爪在地上刨出深沟。
林昭的识海里“嗡”地一响,星图自动展开,九万星斗在他眼底流转——这是“星眼观势”,能看破凡物气机。
他看见獠犬们的气血流动像扭曲的红绳,每根绳的末端都系着若有若无的黑气。
“它们被控制了。”林昭脱口而出。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塞给柳眉,“你护着马,我来引开。”
话音未落,为首的獠犬己扑来。
林昭足尖点地,借势跃上旁边的古松。
星力顺着经脉游走,他屈指成爪,星芒在掌心凝聚——这是星图第一层的“摘星手”。
“吼——”獠犬撞在松树上,树皮纷飞。
林昭借势跃到另一棵树,摘星手重重拍在第二只獠犬的天灵盖。
那妖兽吃痛,却不退缩,反而更凶猛地扑上来。
“柳姑娘,扔火折子!”林昭大喊。
柳眉早有准备,三枚火折子呈三角状抛向雾中。
火光亮起的刹那,林昭看清了——每只獠犬的后颈都嵌着枚黑钉,钉尾的咒文正渗出黑气,像无数条细蛇往它们脑内钻。
“是控兽术!”柳眉抽出柳叶刀,“公子,这些钉子在吸它们的精魄!”
林昭的星眼观得更清了。
那些黑气顺着獠犬的经脉游走,最终汇聚到林子深处某个点。
他心中一凛——能同时控制七只锻体境妖兽,至少是凝星境中阶的修为。
“跟我来!”他跃下树,摘星手连点,将最近的两只獠犬击晕。
柳眉的柳叶刀如游龙,刀背敲在第三只的后颈。
剩下的西只见同伴倒下,竟同时发出尖啸,转身往林子深处逃去。
“追!”林昭抹了把脸上的冷汗。
他能感觉到,那些黑气的源头就在前方。
两人追出半里地,雾突然散了。
月光下,一座布满青苔的山谷赫然在目。
林昭的血玉牌突然烫得惊人,他摸出玉牌,只觉命宫处的星图在灼烧——那是星图第六层的命宫,他前天才刚解锁。
“嗡——”血玉牌发出蜂鸣。
一道幽蓝星光从玉面射出,在空中勾勒出残缺的星纹。
林昭瞳孔骤缩——这图案与他在星图梦境里见过的星穹之门分毫不差!
“轰!”
地面突然震颤。
无数细碎的星芒从土里钻出来,在两人脚边组成巨大的阵法。
阵法中心刻着“星穹之门”西个古字,纹路里流转的星辉,与林昭命宫的星图如出一辙。
“这是......外围结界?”柳眉的刀“当啷”落地。
她盯着那阵法,声音发颤,“我在玄霄宗的古籍里见过,星帝座下星主以星辰之力布下的封印,非星图传承者不可破......”
林昭伸手触碰阵法边缘。
星芒顺着他的指尖钻入经脉,他听见识海里传来第三十八代星主的声音:“命定之人,启星穹之门......”
“小心!”柳眉突然拽住他的胳膊,将他拉到一块岩石后。
林昭的心跳猛地加快——他的星火观想术在识海炸响,那是修炼者对危险最本能的预警。
远处传来衣袂破空声,三道身影如鹰隼般掠过树梢,暗银战袍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那老东西说星穹之门在迷雾林,不会错?”为首的灰袍修士扯了扯嘴角,“若真能拿到星帝遗物,冥渊大人定能重临人间......”
“嘘!”中间的玄衣修士突然停步,“有生人气。”
林昭屏住呼吸。
他能感觉到,这三人的气息比玄霄宗的外门弟子强得多——尤其是为首的灰袍,体内的星力如波涛翻涌,至少是凝星境大圆满的修为。
“柳姑娘,闭气。”他低声道。
两人紧贴着岩石,连心跳声都压到最低。
灰袍修士的目光扫过山谷,停在那座星纹阵法上。
他瞳孔一缩,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果然有封印!
那小子说不定就在附近......“
林昭的手心沁出冷汗。
他摸了摸怀中的血玉牌,能清晰感觉到玉面下的星纹在跳动,像在催促他做点什么。
“走。”玄衣修士拽了拽灰袍的衣袖,“先回禀大人,这种封印不是我们能破的。”
三道身影转瞬消失在雾中。
林昭这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衫己被冷汗浸透。
“冥渊使者......”他低声重复着刚才的话。
三年前他在街头听说书人讲古,说“星帝转世可破冥渊”,难道这冥渊,就是当年被星帝封印的邪修?
柳眉扯了扯他的衣袖:“公子,他们说的‘老东西’,会不会是......”
“不管是谁。”林昭打断她,目光落在那座星纹阵法上,“我必须尽快解开这道封印。”
他走到阵法中心,盘膝坐下。
星图在识海展开,九万星斗的光雨落下来,与地面的星纹共鸣。
血玉牌贴在他心口,热度透过布料灼烧皮肤,像在给他注入力量。
山谷的夜风卷起他的衣摆。
林昭闭上眼,星力如江河般在经脉里奔涌。
他能听见星图在说:“命定之人,该醒了。”
而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那座星纹阵法的裂痕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仿佛在回应他的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