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契约光屏碎裂的瞬间，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仿佛时间被放慢了数百倍的凝滞状态。
那些飞舞的、由契约碎片化成的光之蝴蝶，以一种极其缓慢的、优美的姿态，盘旋、飘落。它们触碰到的一切，都在发生着奇妙的逆转。
一缕光蝶，轻盈地落在了那张像素化的书桌边缘。那粗糙的、由巨大色块构成的锯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抚平、打磨。木纹的细节，从模糊的贴图中重新浮现，甚至连桌角一处被磕碰掉漆的、陈旧的伤痕，都以一种无比真实的姿态，重新回到了这个世界上。
更多的光蝶，融入了那一道道奔流不息的代码瀑布。绿色的字符洪流，像是被注入了某种“解药”，迅速地褪色、溶解，露出了后面那面贴着可爱小熊墙纸的、温馨的墙壁。墙纸上的一丝褶皱，都清晰得如同现实。
天花板上，那个由逻辑门构成的、散发着幽光的法阵，在光蝶的触碰下，像被风化的沙堡一样，无声地、一层层地剥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那盏熟悉的、散发着温暖黄色光芒的宜家吊灯。它闪烁了几下，稳定地亮了起来，将柔和的光线重新洒满了整个房间。
整个世界，正在从一个冰冷的、由0和1构成的数字地狱，一点点地，“解压”回那个充满了微小瑕疵、却也因此而显得无比真实的现实世界。
这个过程，安静，而又壮丽。
顾诚站在房间中央，任由那些闪烁着微光的数据蝴蝶从他身边飘过。他没有放松警惕，目光依旧死死地锁定着那个正在“崩溃”的罪魁祸首。
那个光影西装人，遭受了最沉重的打击。
它的身体，正在“解构”。构成它西装的光线变得暗淡、稀薄，仿佛随时会熄灭。那条由等号和大于号组成的领带，更是彻底碎裂成一堆毫无意义的符号，漂浮在空气中。它的身形开始剧烈地抖动、收缩，像一个被戳破了的气球，不断地向外喷射着混乱的数据流。
它那光滑的脸上，雪花点越来越密集，各种无法识别的图像疯狂闪烁，最终，定格在了一个所有电脑用户都无比熟悉的、代表着系统彻底崩溃的画面——蓝屏。
一行白色的、巨大的错误代码，浮现在那片蓝色的“脸”上：
FATAL_ERROR: LOGIC_CORE_OVERLOAD
（致命错误：逻辑核心过载）
紧接着，那个曾经冰冷、权威、不可一世的电子合成音，发出了它在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声咆哮。
那声音，不再是单一的、机械的音调。
它是由无数种声音混合而成的、一场刺耳的、混乱的交响乐。里面有拨号上网时的“滋啦”声，有打印机卡纸时的挣扎声，有电脑风扇转速飙到极限的轰鸣声，有无数种软件报错时弹出的“叮咚”警告音……
“逻……辑……悖……论……！请……求……中……止……！”
那声音充满了不甘、困惑，以及一种机器在被强制关机前的、最后的哀鸣。
它抬起那只正在变得透明的手，似乎还想做些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力地垂下。
它的整个身体，在发出一声类似老旧显像管电视被关闭时的、细微的“啾”声后，彻底坍缩成一个极小的、明亮的光点。
那光点闪烁了一下，便如同被黑洞吞噬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房间里，最后的异常，也随之消失。
空气中，那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谎言”与“逻辑过载”的混合气味，正在迅速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这个小房间里原本就有的、属于一个女孩闺房的淡淡馨香，混合着一丝灰尘和许久未通风的、略显沉闷的气息。
一切，都结束了。
顾诚紧绷的神经，在确认威胁彻底消失后，终于有了一丝松懈。一股巨大的、仿佛身体被掏空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他这才发现，自己的后背早己湿透，额头上的汗珠正顺着脸颊滑落，滴在地板上。
用嘴炮打赢一场跨位面的官司，其消耗的心力，远比他想象的要大得多。
他喘着粗气，下意识地想找个地方坐下，目光扫过房间，最终落在了那个角落。
苏小可的身体，己经完全凝实了。她不再闪烁，不再透明，就那样安安静静地蜷缩在那里，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小猫。她那身可爱的睡衣，此刻看起来有些凌乱，脸上还挂着未干的、由数据流凝结成的泪痕。
危机似乎是解除了，但她并没有醒来。
顾诚皱了皱眉，走了过去，在她面前蹲下。
他伸出手，想探一下她的鼻息，确认她的生命体征。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脸颊的时候，苏小可的身体，突然猛地、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呕——”
她咳得撕心裂肺，小小的身体蜷缩成一团，仿佛要把自己的肺都咳出来。紧接着，她猛地侧过头，对着身旁的地板，干呕了起来。
她没有吐出任何食物的残渣。
她吐出的，是一堆堆细小的、闪烁着微弱绿光的、由“0”和“1”组成的数字和符号。那些“呕吐物”落在地板上，挣扎跳动了几下，便迅速地黯淡、消失，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在……排斥那些被注入她身体里的“异物”。
顾诚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收回了手。他的眼神里，没有太多同情，反而带着一丝专业人士在观察临床样本时的、冷静的审视。
他知道，这女孩的身体，己经被某种东西“污染”过了。虽然契约被强行中止，但那些己经写入她“底层代码”的东西，不会那么轻易地被清除干净。
这，恐怕会成为一个长期的、棘手的后遗症。
“麻烦死了……”
顾诚揉着自己发痛的太阳穴，低声吐槽了一句。
救人一时爽，后续火葬场。他己经能预见到，自己未来安宁的生活，恐怕就要被这个行走的“BUG代码库”给彻底搅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