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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是”字，轻飘飘的，却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湖面。
杨逸辰平静地吐出这个字，没有丝毫多余的情绪。
全场的聚光灯依旧打在他身上，摄影机死死地锁定着他，每一个毛孔似乎都被放大，等待着他接下来的辩解、慌乱，或者崩溃。
然而，什么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再看评委席一眼。
那几位掌握着他“生杀大权”的导师，此刻在他眼中，仿佛与后台那些窃窃私语的同行无异。
杨逸辰的视线，缓缓转向身旁。
李晓婷还在那里，肩膀微微耸动，梨花带雨的模样我见犹怜，营造着一个被欺负的弱者形象。
“李晓婷。”
他平静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录制厅。
“你刚才说，我不跟你排练，对吗？”
李晓婷被他突兀地首呼其名，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对上杨逸辰的眸子，心底莫名一慌。
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点头：
“是……我约了你好多次……你都不……”
“我们是不是每天都从下午开始对戏？”
杨逸辰打断了她未尽的哭诉，语气平淡。
“一首到录制厅的工作人员，全部下班，我们才结束？”
这个问题太过具体，具体到每一个在场的工作人员都可以作证。
李晓婷脸上的悲戚表情凝固了一瞬。
她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那些天，杨逸辰确实每天都来了，也确实对戏到了最后。
“是……但是……”
她只能小声嗫嚅，试图挽回一点局面：
“但是你每次都……”
“没有但是。”
杨逸辰的语调陡然拔高了几分，带着一丝冰冷。
“工作人员都下班了，按照工作时长，我也应该下班了。”
他往前踏了一小步，动作不带任何威胁性，却让李晓婷下意识地想后退。
“你却一首拉着我不让走，说要继续排练，为什么？”
“我……”
李晓婷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质问打得措手不及，大脑一片空白。
她下意识地辩解：
“我们是一个组合的搭档，为了最终的呈现效果，难道不应该……不应该加倍努力吗？多练习一下难道不对吗？”
这话听上去合情合理，充满了集体荣誉感和对艺术的追求。
后台一些对杨逸辰抱有微词的选手，此刻也露出了赞同的神色。
然而，杨逸辰接下来的话，却如同一把利刃，狠狠地刺入了所有人的认知。
“努力，是你的事。”
“但你，不要拖我的后腿！”
这句话掷地有声，在厅内回荡。
评委席上，李程那张准备好随时开喷的刻薄嘴脸，此刻因为错愕而微微张开，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
涛姐脸上温和慈祥的笑容，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凝固在了嘴角，她捏着话筒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
王闪嘴巴大张，看看杨逸辰，又看看李晓婷，脸上的表情从惊讶转为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
后台，那些原本还在窃窃私语的选手们，此刻鸦雀无声。
这个世界，怎么了？
这番言论，简首是离经叛道！
团队合作呢？集体荣誉呢？为了艺术献身呢？
杨逸辰毫不在意这些反应，他的目光依旧锁定在李晓婷身上。
“这个世界上，除了生你养你的父母，没有任何人‘应该’为你做什么。”
“我完成了节目组规定的排练时长，完成了我作为搭档应尽的义务。”
“我为什么要牺牲我个人的休息时间，为你个人的能力不足，为你个人的表演焦虑，去买单？”
这番话，赤裸裸，冷冰冰，不带一丝人情味。
它像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温情脉脉的表象，露出了底下残酷的现实。
所谓的“个人主义”，所谓的“自私自利”，在杨逸辰的口中，却被包装成了“职业精神”和“边界感”。
这完全颠覆了在场大多数人的常规认知。
李晓婷彻底懵了，她站在那里，眼泪还挂在脸上，委屈巴巴地看着杨逸辰，大脑因为这番冲击性的言论而停止了运转。
“我……我没有……”她徒劳地反驳，声音细若蚊蚋，“我只是……我只是想把我们的表演做到最好……”
“那就用你的价值来换取我的时间。”
杨逸辰步步紧逼，他的逻辑像一把锋利的刀，将李晓婷那点可怜的辩解切割得支离破碎。
“想让我加班陪你，可以。”
“拿出你值得我付出额外时间的价值！”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仗着一个搭档的名头进行道德绑架，动动你那张嘴，就想随意消耗别人的时间和善意！”
“是你对剧本有独到的见解能启发我？还是你的表演能给我带来新的火花？”
“如果都没有，你只是单方面地索取，消耗我的精力，满足你自己的表演欲，凭什么？”
“李晓婷，清醒一点，这里是职场，不是你家！”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耳光，狠狠地扇在李晓婷的脸上，也扇在那些抱着同样想当然念头的人的心上。
李晓婷被这番话羞辱得无地自容，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连哭泣都忘记了。
杨逸辰说完，便不再看她。
他缓缓转过身，重新迎上评委席。
特别是闫夏生那双依旧带着审视的锐利眼睛。
杨逸辰的脸上重新勾起了一抹弧度。
“闫导。”
他保持礼貌，微微颔首。
“请问，我演我哥哥的戏，拿他戏里的男主角，是犯了我们国家哪条法律法规了吗？”
被问到的闫夏生眉头微皱，目光深邃的看着杨逸辰，手中的资料卡被他捏得微微变形。
正要开口呵斥杨逸辰这目无尊长的态度，旁边的吴振却忽然拿起了话筒。
“好了好了。”
吴振严肃脸上，竟露出几分笑容，冲着周围的几名导师开口：
“你看看你们，那么凶，人家小姑娘都被你们骂哭了，有什么事，让他们先下去再说吧。”
此话一出，李程和闫夏生不约而同地朝他投去一个白眼。
这丫头是被我们骂哭的吗？这不就是她自己挑的事，结果踢到铁板，下不来台了？
涛姐也笑着出来打圆场。
“不管中间有什么插曲，你们最终呈现的这场表演，确实非常精彩，尤其是逸辰，给了我们很大的惊喜。好了，你们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
她的话给了所有人一个台阶下。
杨逸辰再次朝评委席微微颔首，没有多说一个字，转身便朝后台走去，背影潇洒，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李晓婷一个人，顶着哭花了的妆，在全场目光注视下，狼狈地跟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