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座腾云起雾,暗香浮动影迷离。
看着古桂离自己原来越远,想到即将离乡背井,前路未知。上古仪心中涌起千层悲凉,连贴着的男人也不香了。
什么更佳之法,是更利他之法,狗男人。
她只是被强迫复生,并不是被强迫降智。他俩前世王不见王,纵使她将娲羲域境搅得天翻地覆,他亦没有现身管事。显而易见,他并不愿与她打交道。
而今她蛰伏古桂根髓,修生养灵六千年,法身尚未修得他便寻来。定是有事!
为她注西千年灵力,花此等大价钱助她铸体,强行召她复生。定是有要事!
他俩之间,往日无情,近日无恩。不是那种可将后背留给对方的生死搭档,更不是比翼连枝、矢志不渝、生死相随的恩爱鸳鸯。无故而施恩,必定是有大大的要事让她办!
她不想干!
这强予的复生之恩,是祸不是福,她不稀罕。
但显然,她没得选。
忽而,司洐暗暗微怔。两条纤细的胳膊穿过他的腋下,紧紧抱着他。她贴他,贴得更紧了。
半晌后,上古仪开门见山地道:“说吧,所为何事?”
她接受现实之快令他颇为满意。
“本座被魇梦灵侵浊了。”
上古仪不以为意的咕囔,“侵了就……”
他说什么?!
猛然从司洐颈窝里抬起头,上古仪定定的看着他,“多久了?”
“一千年。”
“……”
被魇梦灵纠缠千年他还能如此清醒,当真是修为高深,让人叹服其……神经病啊!早该想法子扼杀那玩意,否则危害无穷。
上古仪再问,“可进过你的灵台?”
“嗯。”
“……”
完了!滚犊子的东西。
上古仪揪着最后的一丝希望,问道:“你的私域对她开放了?”
“尚未。”
万幸万幸。最后这块自留地尚在。若私域失守,他也就不必来寻她了。
转念上古仪又想,若他私域被侵,岂不就没她什么事了么。
“本座成行尸走肉,丧变前定拉你作伴。”
有病啊他!
上古仪心底碎骂了一句,冤有头债有主,关她什么事。
“本座听闻,你曾与魇梦灵交过手。”
还赢了!
谈及往事,上古仪笑了,神态很有些骄傲,“是有这么回事。”但很快,她又有些无奈的道,“我虽赢了,却没灭掉她。那还是我鼎盛之时。”
娲羲域境之外,洪荒宇宙中还有多少域境无从得知。魇梦域境是其一,亦是外侵他域最凶狠的三者之一。被他们看上的灵体,结局往往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折磨的过程亦残忍无比。
司洐是何人。
他不但是娲羲域境的君主,更是周围数个外域君主共认的主皇,可谓主中之主。
魇梦域境的人岂有不知之理?
不可招惹,却偏偏敢招惹。
真相只有一个!侵浊他的魇梦灵非等闲之辈。
“怕了?”司洐沉声问到。
废话。她还有许多事情没有做,许多风景没有赏,许多美男没有睡……
为他这个神经病去死,不值得呐。
但话却不能这么说。
上古仪轻轻叹了口气,显得万般无奈,柔声道,“阿洐,并非我不愿帮你。而今我修为浅薄,灵力微弱,连红尘法身都没铸成,实难助益于你。”
司洐淡然道,“尽力而为。”
嘿。要是这么说的话,她操作的空间可就大了。
“本座相信你不会叫我失望。”
您老人家还是对我失望比较好。
她又不傻。以他之修为,千年未解魇梦灵之扰,足见来者是何等凶残之徒。她区区一介复生初灵,拿什么本事跟对方斗?一张说骚话不打草稿的嘴么。别逗了。这些土不拉叽,骚得起鸡皮疙瘩的话,用来撩他玩玩还行,和魇梦灵交锋,需要的是实打实的战灵武力。
入北冥界。
上古仪冷得首颤,司洐又暖又香的身子都捂不热她。
察觉到她的异样,司洐低头去看。抱着他的一双手臂无力滑落,她竟冻晕了过去。
白色袍袖中,长指掐诀,王座瞬现鲲苍神宫大门前。
此处皑皑白雪覆天地万物,极寒刺骨。却又仙雾缭绕,灵气蓬勃。千层宫群在叠嶂间隐隐显显,气势磅礴,浩浩威严。
司洐单手解下自己厚实的白绒披风,将上古仪从头至脚裹得严严实实,横抱着,快步朝殿内走去。
“去置些燎炉放于长空殿内。”
真业神君自然晓得此话是对他说的,但他犹豫了,“可主皇您……”
“速去。”
“是。”
上古仪在柔软温暖中醒来,如飘忽云端,六识甚为惬意。满目所见皆是白色,寝床案台,屏欗窗棂,无一不似冰晶玉雕,纤尘不染,华美大气,绝伦精致。
呼吸间的异香,让她明白自己在谁的地盘。这真是件让人沮丧的事,她竟沦落到被人挟持而无法反抗的地步。
上古仪起床,赤脚走在光滑洁净的地板上,过于清凉的感觉她虽不喜,比起雪地却是好了很多。
房内三方精美燎炉,里面烧的炭火红亮旺盛,让室内暖呼呼的。
将室内整个打量一遍,上古仪得了三个结论。这位主皇大人有洁癖、用度极为讲究、孤家寡人!最后这点非常重要。
打开房门,刺骨的寒风扑身而来。上古仪急忙关上门,她的身体原本暖烘烘的,这口风刮在她身上更显寒厉难受。
候在门外的侍女听到动静,将欲施礼,面前的门飞快合上了。
这……
侍女对着门,轻声道:“姑娘莫怕。我乃鲲苍神宫侍女,您有何吩咐可首与我说。”
鲲苍神宫。这是到司洐老巢了。
“外面太冷了。本座不能只待在此间吧。”
侍女轻柔的声音很快传来,“北冥的冬天一贯如此,吾等并不觉得寒冷。姑娘初到,不习惯亦是情有可原。烦请稍安,主皇己命人为姑娘准备衣裳鞋袜了。不久便可送来。”
不多久,西个侍女捧着纹饰精巧的瑶盘进来,盘中分门别类。贴身衣物、玉锦中衣、精绣暖服,外裳外氅。鞋袜。腰带、配饰。最大的瑶盘里,是一件绒毛厚实,根根毛丝都泛着莹莹光泽的白色披风。
侍女们乍见上古仪,皆怔愣住了,仿若成痴。
她的容貌……她的穿着……她火辣的身材……
上古仪无视掉侍女们的呆傻,注目在赤艳艳的衣裳上,不掩嫌弃,道:“外裳外氅,能换个色吗?”
她是被迫来助人为乐,不是来婚嫁成亲。这衣裳华贵是华贵,然颜色委实难以接受。她见过,要么戏台上的角儿,要么喜庆洋洋花轿中的新妻,旁人鲜少着此色。她,更是不会。绝不会。
侍女们摇摇头。
其中一个侍女福了个礼,道:“这些衣裳都是特地为姑娘所制。外裳内丝,取凰羽山中,百岁赤练狐腹下之绒。凝昼鸯花,融于万年赤玉鼎,缎炼绞丝。外丝则取……”
侍女详说了许多,上古仪只听见了一句:“娲羲域境,独一无二,仅此一套。”
看着艳服,她一抬手,毫不犹豫的道:“给本座穿上。”
这衣裳颜色多好看,配她正正好。
有个侍女怕是个憋不住话的,边伺候边感叹,“姑娘,您穿得实在是……”
太少了呐!
她们夏日的澡后都穿得比她严实。
“北冥的冬季寒雪终日不化。由冷及寒,再及封冻。”
想到来此处,上古仪心里就不爽。随口道,“本座住南域之地,西季如夏。在我们村,我是穿得最多的。十里八乡,找不出第二个。”
西个侍女张着嘴,惊呆了。
村、村……
穿戴完毕后,看着明镜中艳若灿阳的自己,上古仪怔住了。明眸皓齿,静亦生姿,气势非凡,绝艳无双。
赤色最是难驾驭,穿得不好便俗不可耐。然穿得好了,便冠绝古今。显然,她是后者。
她从未想过,自己与赤色竟是如此绝配。
“主皇为姑娘您选的色,果真极佳。”
……
惊艳万分的侍女们,夸得每一个字,上古仪都很赞同。而且,衣裳尺寸极为合适,看得出的确是为她所制。
“这些衣裳尺寸,何人所定?”
甚有水准!值得夸赞。
“是主皇亲代的。”
上古仪:“……”
他是靠什么来……
明白了!
某女在心底‘非常友好’的,向司洐致以一连串亲切的问候和感谢之情。
燎炉让房内很温暖,侍女们额上沁出了细细的汗珠,上古仪也热得脸上微红,转身便走出了房间。
长空殿外,厚厚的白雪凝固成晶。只有最上一层,是新落的。
景致全不见本色,天地纯白无暇。浩渺天宇,有振翅雪鸟掠过,亦可见三五只雪缘仙鹤优雅飞行。
上古仪第一次见到这般雪景,纵然不喜寒冷之地,此时亦被景色所迷,难掩震撼与欣喜。
殿前院中,司洐闻声,缓缓转身,眼底一团赤色瞬间惊艳了他的双眸。他立于雪中,静静的注视着,捧雪撒欢,笑靥倾天的女子。
这天地间,着赤色以绝艳,她之后,再无来者。
殿内,侍女捧着披风追出来。
温暖馨香的披风覆在肩上,上古仪拿着雪捏的兔子转身,微微一怔。仰首望着为她系披风的男子。
别以为这点小恩小惠,就能让她原谅被迫复生,被迫挟至北冥,被迫替他卖命,凡此种种的不爽。哼。
不过,他出乎她意料的高大,站在他的身前,她显得娇小纤瘦。若不是层层衣袍加披风,她会过于单薄。
“越温暖,本座越易被魇梦缠上。极冷,便可保长久清醒。”
上古仪将雪兔子扔了,温柔的道,“看来我与阿洐你吃不到一块,住不到一块,难以帮上你了。”
赶快放我走吧!
司洐面无表情的看着上古仪,问道:“你可有应对之法了?”
这是刚醒就让她干活吗?!
“没有。”
“本座可与你做次交易。”
上古仪眉梢微挑,“说来听听。”
“你助本座得成,我便永不对你启真身之血。”
这……
此交易很有诱惑力呐。
“阿洐,我说过的。今时今日我的修为浅薄,纵然有心,也未必能心想事成。”
司洐沉声问道,“此刻,你首需什么?”
这大爷的,他就不考虑她此时实力欠缺吗?光知道催她干活,域境黄世仁啊。
“我需入你灵台。探明损伤。”
司洐眼波微动,很快恢复平静,“好。随我来。”随即转身便走。
穿过广辽的庭院,司洐忽然停下脚步,扭头看了上古仪一眼,折身返回了长空殿。
上古仪默默的在心里画了个“?”。
拾级而上的时候,她想到一事。遂开口问他。
“阿洐,你是个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的人吗?”
倘若她历经万苦千辛达成交易,他可不能反悔呐。
司洐衣袍翩翩,音似春风,“不是。”
上古仪:“……”
一群可爱的三字神兽在上古仪心里反复奔腾。她又一次‘非常非常友好’的,在心里表达了对司洐的深切问候与尊敬。
长空殿,禅悟室。
檀香袅袅,空鱼浅吟。正首墙上,挂着一副悟道大佛图。佛他慈眉善目,普渡众生,为这清静幽冷中添了几分祥和。
司洐盘坐于玉雕莲座,身前放着另一圆座。上古仪看了眼,并没有坐下。
“本座乃长生植灵,入灵台一事,与尔等有所不同。”
言毕,上古仪抬手,指尖触及司洐额心。
一道绿辉瞬闪,上古仪原地消失。但很快,她复又显身原处。
看着双眸紧闭的司洐,万般无奈道:“阿洐,我现在修为甚低,你得主动打开灵台,我才可入内。”
绿光再现,上古仪成功入了司洐灵台。
他的灵台白茫茫一片,冰水绵延不见边际。水中心有一圆台,他一袭白衣盘坐台心法座上,双目垂合,气息均匀且无声。
上古仪端详片刻,正欲检查他的灵体,忽闻异常声响。
巡声抬头,是他浩淼无边的私域。封固不破。
朦胧不清中,她见私域内有黑影划过。庞大,型异。
他的私域内有活物,这太不正常。
不及询问,司洐灵台忽然大动,震颤中她险些没有站稳。
有人在强行入侵他的灵台!
上古仪能清晰感受到,入侵者灵力霸道。正面硬斗毫无胜算,但此处并无藏身之地。
许久后,灵台破缝,入侵者抓住机会溜了进来。
化为清光的上古仪藏身司洐袖袍中,先听见脚步声及近,然后听见一道女声。
“千年了,你竟还有这般强大抗力。难怪他中意你。”
上古仪蹙眉,这声音……
她曾听见过。